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大唐养猫手札 > 54、第五十四章

54、第五十四章(1 / 1)

杜荷微笑冲着背后的两位家奴打了个手势,在他们过来的时候抬手干脆利落把王修林打昏了。

王修林软倒下来的身体正好被家奴拉住,至少没摔在地上。

杜荷轻笑着看那两位王姓族兄,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袖子,语气却是有些冰凉,“王世兄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那两位族兄面面相觑,这件事到底是他们不占理。

杜荷来这一出,他们也无话可说,待家丁们半强迫半拖着他们离开后,杜荷忙转身跪下行礼,“让这等人惊扰了太子殿下,真是罪该万死!”

太子摆了摆手,含笑说道:“起来吧,你们再跪下去,虞玓可要蹦跶起来了。”

杜荷这才留意到太子殿下与虞玓正坐在一席。

在他们跪下的瞬间,虞玓已打算站起身来,可手腕却被太子牢牢压住,不得起身避让。

杜荷微愣,连忙带着杜礼站起身来。

看太子那模样是全然不打算插手这事,杜荷总算松了口气。

这件事本就是他疏忽了,要是闹大可当真是不得了。杜荷正想着让人把这片区域看得更紧些,就听到后面有个身份高些的客女凑上前来,在杜荷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虞玓挣动了两下,太子微松了力气让他抽出手来。他淡淡地说道:“殿下,您该回去了。”方才王修林闯进来这件事是偶然,但是再继续下去可就不一定是偶然了。

虞玓站起身来,却看到他和杜礼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杜礼朝着几位欠身,先退出去主持诗会了。

他敛眉想了想,平静地说道:“打了小的,引出大的吗?”

杜荷突听到虞玓这话,纵然心头有些苦闷,却还是笑出声来,“你这话倒是应景。”

太原王家也是山东士族的一脉,说起来虽稍显落没,却还是庞大的士族。王修林在太学读书,虽颇得看重,到底还是借了家族的势,而他的堂兄王修远才算是惊才艳艳,让人不容小觑。王修远并不在长安读书,而是在王氏家学潜心修习,纵然如此,他才子的佳名依旧远扬,足以看得出来此子的天赋。

就在方才的诗会上,他以一首《重阳诗会所感》博得了头彩。

方才那王修远看着自家堂弟王修林是被扶出来的,那自然是欲要质问个一二来。

若非现在有太子在,杜荷要处理这种突发戏码倒也是简单。哪怕生事,顶多是虞玓与王修远比斗便是,有杜荷压着总不会生事,可多了太子殿下……以他方才对虞玓的看重,怕是有些不妥。

虞玓淡淡说道:“打一拖二,实在是麻烦。我还是与杜世兄出去看看吧。”这种戏码让他有些不耐。

只听得太子轻笑了两声,微弯的指骨系住那斗篷,赞同地说道:“那就且看看去吧。”

杜荷:……

您来掺和什么劲儿啊?!

“……俯临秦山川,高会汉公卿。未追赤松子,且泛□□英。赓歌圣人作,海内同休明。”杜礼笑着说道,“杜世兄这首诗句意境深远,让人回味不穷啊。”

王修远的相貌宽厚,嗓音低沉正经,“子度,你莫要糊弄我。我那堂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修林已经被搀扶着下去休息了,不过王修远却不是那么容易过去。他拧着粗眉看着杜礼,大有若是杜礼不说个清楚,这件事就不能善了的模样。

杜礼虽笑着,对王家的这种做派却有些不喜。

纵然他们杜韦两家同是京兆世家,可在这些山东士族的眼中,到底还是区区后起之秀。眼下杜韦皆有子弟在朝中身任重职,却也丝毫得不到他们这几家的看重。

矜持傲慢的态度与他们闻名天下的世家名声始终是如影随形的。

若换了旁人,可不敢同杜礼这般强硬地说话。

一道清冷的嗓音淡淡传来,有人自后面踱步而来,冷漠地说道:“是你在寻我?”

王修远微愣,抬头看去,却发现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清隽郎君。

他的神色淡漠,眉梢宛如凝着寒意,鬓间簪着朵娇养的白银雪球,虽有些别样的怪异,却有种恣意洒脱的美感。端看这郎君的模样,合该是个冷静寡淡的脾气,怎会与他的堂弟起了冲突?

王修远蹙眉,看了两眼正站在他身旁的族内子弟,以他的敏锐已经发现事情或许有些不大对劲。然这些都应当是回去后再解决的族内事。

“是小郎君与我那不成器的堂弟起了冲突?不知您是哪位?”王修远沉声说道。

杜荷笑道:“这位可是虞公的侄孙虞玓,王行之,你难不成想与他比试不成?”行之是王修远的字,说来他可比虞玓要大上一轮的岁数,杜荷这隐隐压下来的说法,却像是在说他以大欺小般。

王修远淡淡地看了眼杜荷,低沉地说道:“你说的……”

他的话还未说话,虞玓便平静地打断,“今日的事,是你那堂弟吃醉酒惹出来。与你本无干系,若你要强替你堂弟出头,倒也有个法子。”

一瞬间,在场诸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虞玓身上。

只见他抬眸远望着那些波光粼粼的河面,像极了掰碎的光芒散落,煞是好看。

“我听说王世兄才高八斗,可七步成诗,百步成文。不若今日就以一炷香为期限,各自作文如何?”虞玓淡淡说道。

杜荷蹙眉,当下就要阻止。

王修远此人确实颇有才华,其文学远超王修林,哪怕是虞玓才思敏捷,这年岁相差近十年,这可不是简单就能弥补过来的擦局。

王修远听得虞玓说话,原是在认真听着,只不知想起了什么范儿渐渐皱起眉头,片刻后他突地说道:“王延休是你什么人?”

虞玓蹙眉。

“你是太原王氏出身,与琅琊王氏有何干系?”

两人这突然一来一往,就宛如在打哑谜。

王延休是王老夫子的名讳。

想当初还是虞玓离开石城县前,他从经学博士手中得到一份举荐书信,这才得知了经学博士的姓名为何。只不过虞玓在来到长安后,倒也曾经升起过要去拜访的念头,不过等他寻到那安仁坊时,听说那坊间人家已经搬走,故而没了下文。

太原王氏与琅琊王氏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一家,可经过虞陟孜孜不倦的教诲后,虞玓大抵是清楚了这些世家的纠葛。

琅琊王氏起初显贵于魏晋,如今已经没落,虽还有名头却少有出人头地者。而太原王氏可谓是后来居上,虽在圣人的抑制下稍显颓然,却依旧是个庞然大物。

这两家若真有关系,那大概得往前推算五百年,方才能勾扯上关系。

王修远反而收敛了情绪,温和地说道:“王老乃是我的伯父。早年间他与家中闹翻自出家去,已有三十年未曾归家。对外也一直声称是琅琊王氏出身,不愿与我们为伍。”他说得平静,可要能与太原王氏撕扯开来,须得是多强大的魄力。

虞玓倒是没想到,那位颐养儿孙的经学博士年轻时是如此犀利的性格。

王修远继续说道:“当年的事已然过去,家中父母偶与他书信来往。只他常一年回信一封,极为难得。去岁倒是多了封书信,提及了一虞姓的学生……只没想到,那人竟然是你。”他的态度骤转急下,笑着说道,“你说得是,今日之事必然是有误会在身。待我那堂弟醒来后,我必是要压着他来给虞贤弟赔罪道歉才是。”

他拱着手笑着,三言两语间就把这件事给翻了篇。

虞玓挑眉,看着这态度极为温和的王修远,那脸上挂着的笑意让他不大喜欢。

背后窜上温暖的触感,一只大手贴在了虞玓的背脊上,像是宽慰,又像是在安抚。虞玓敛住情绪,淡淡地说道:“自当是听从王世兄。”

等王修远带着那几个族兄弟远去后,杜荷才啧啧称奇地靠近,“他虽然看着宽厚,却不是这么好的脾性。你们方才提及到的王延休到底是何人?”

虞玓摇头,“他是我往日在石城县的经学博士,当初离开县城时他曾与我一封书信,说是长安后若有事可去拜访。我后来曾去安仁坊,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

故而阴差阳错间,他还未曾与夫子书信中所提及到的人家碰面。

只没想到,经学博士竟会是太原王氏的人。

杜荷道:“这却也是孽缘。”他边与虞玓说着话,边下意识往虞玓的身后看去。

虞玓平静地说道:“你再多看几遍,就更容易暴露了。”

杜荷猛地扭回来头,声音近乎是从牙齿里面憋出来的,“你怎能如此淡定?”

他还得是确保现在这个距离,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听到他的话,才敢这么轻声编排。

虞玓言辞淡漠,听起来毫无情绪,“为何要担忧?太子殿下难不成是什么吃人的猛兽变成?纵然他确实是身份尊贵,拥有无上的权势。可好歹殿下也是讲道理的,只不过是举手投足间的事情,纵是有些过错,难道也至于掉了脑袋?”

杜荷:“……在你看来,只有掉了脑袋才算是大事?”

虞玓斜睨了他一眼,“错,我觉得今日来你这宴席,才算是一件错误的大事。”

杜荷想着刚刚虞玓这么一连环串的事情,顿时笑着同虞玓赔礼道歉,然后低声说道:“殿下可还看着你呢,还是得早点劝太子殿下回去。”

虞玓面不改色地说道:“都说了别再乱看了,今日是诗会,难不成你这做主人家的还不需去四处看看?尽赖在我这里算什么事?王家兄弟离开后,总不会还有第三个不长眼的过来,你尽可去吧。”

光是看杜荷那模样,虞玓便清楚这猴精的家伙是想要让他去劝说。

那就别留着碍事了。

杜荷被哀怨地赶走了——其实是不得不走——虞玓转身看着那依旧披着风帽怡然自得地观赏着周围的太子殿下,虽然神色不变,言语却有些无奈,“您可是看够热闹了?”

方才太子一触即离的手掌虽未留下多少痕迹,却是让虞玓一口答应王修远退步的原因。

若是虞玓再晚了一步,不知怎的他凭空有种太子要出手的错觉。不管是不是真的,太子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

不然依着虞玓的脾性,刚才可不能那么简单就放过了。

虞玓眼眸微眯,想着方才那王修林王修远兄弟两人的做派……他隐约记得,虞陟在太学里面,倒也有几个至交好友……在他沉思的时候,戴着风帽的太子殿下靠上前来,抬手取下虞玓鬓间的白银雪球,拿在手心里把玩,“近年来王家,以王修林为首,其子弟多是借由与朝官联姻而获得在朝堂走动的门路。虽有圣人限制,可往往屡禁不止。”

虞玓低眸,至少今日能出现在杜家别院的人,多少是与其有关系的。

这千丝万缕,透由诸多的世家层层联系在一处,哪怕是圣人所依仗的关陇贵族,在面对山东士族这矜贵名头,仍然宛如从骨子里矮了一层般。

虞玓语气薄凉,“自己硬不得骨头,就莫怪旁人会低看一眼。”他这话不知是在讥讽方才的王氏,还是在嘲讽这惯常所见的事态。

杜荷分明是杜家子孙,方才与那王家兄弟交锋时,也隐有让步之举。

这又何尝不是对这种规则的默许?

虞玓眼见太子毫无要离开的打算,只能请他一同回去原来的位子坐着。席位上的小壶滚烫,边上多了一盅菊花茶来。在两卷诗集的旁边,还多了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

虞玓挑眉,倒是随手把原本茶水换了,再沏了这菊花茶来。

淡淡的花香味缭绕,虞玓把茶盏推到太子身前,一手倒是开始给那砚台加了水,慢吞吞研磨起墨来。

太子轻笑出声,那仍旧戴着风帽的面容只露出白皙的下半张脸来,“突然有了灵感?”

虞玓模糊地支吾应了声。

纵是这作诗对对子写文章,若是碰上那激情灵感勃发时,自然有源源不绝的文字流淌自笔下。这确是不可多得的机遇,虞玓磨了一缸墨水出来时,便看到桌案上已然铺好了纸张,右上角摆着的纸镇看起来如此熟悉,就宛如刚刚从太子身上解下来的玉佩一般。

虞玓幽幽地望了一眼正在闲散看书的太子殿下,只感觉今日这位就像是出宫散心来了。

先是去佛寺,继而又来着独家别院……

虞玓敛住心神,提笔蘸了墨水,左手按在白纸边缘,直望着那潏河水面出神,待第一滴墨水滴落时,他动了。

李承乾靠近些,在虞玓的背后越过去看。

“……自认门第出身未尝不为第一,常贬寒门无出路……然公等或以躬亲吏事为耻,或嫌寒士清廉,或施以靡靡之风,或以卖婚养家……不以才行相尚,乃夜郎自大!

“此如谓大同之运,常可容奸;谓无事之秋,纵其长恶。正可谓养虎灾深,驯枭逆大,时日渐久,终成大祸!”

李承乾凝神,虞玓如此犀利的笔锋,一字一句皆戳中了他的心思。若非此文言中的乃是官道科举,而非剑指天下,甚至能冠以檄文之名!

“……乃百姓之天下邪?君王之天下邪?亦或世家之天下邪?小儿晓五姓,未尝知李氏,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不,这本就应当是一份檄文!

虞玓浑然不觉身后有人,一笔一墨皆是随心而动,把沉寂了许久的所思所想通通倾斜而出。这并非是虞玓一时兴起,已经是思考多时,只不过因着方才的事情反而被激发出畅所欲言的冲动来。

以科举之事,言世家之祸!

他的坐姿板正,宽大的袖子擦过砚台边缘,在桌案拖下一道长长的黑痕。如同那残阳西下,在潏河拖长了眷恋不舍的余光。

寥寥数百字,虞玓匆匆提笔而至落下,却已经少说一炷香的时间。

他所保持的姿势过得太久,甚至在他停下来的时候肩肘都有骨骼轻响的动静来。

虞玓轻舒口气,随手取了张纸要盖上,却中途给一只手给拦住。

李承乾不知何时从他背后弯下腰来,取走了那几张写满了的纸张,“墨渍还未干,盖上去就毁了。”他像是不知道虞玓刚才那举动的含义,津津有味地重新再读了一遍。

虞玓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才留意到四周有些昏暗,外头的喧闹声也不如往常,大概是人都走得七七八八。

谁承想这位太子殿下至今还未离去?!

虞玓不由得思及杜荷,再怎么说,也应当来劝说才是。

第四次被太子殿下瞪出去的杜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杜礼在旁蹙眉,“二郎可是伤寒了?”

杜荷尴尬地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太子殿下再不走,怕是回去就赶不上宵禁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倒也不是没有去劝说,只是那人还未靠近花丛,就被两位神出鬼没的侍卫给阻拦。

太子殿下的意思很明显,别去烦他!

杜荷本是个端正宽厚的模样,今日确实是有些心累,连带着眉心也有些疲劳,“我看太子殿下对虞玓的关注却是少有,不知是哪处合了殿下的眼缘。这虽然是好事,但……”

杜荷蹙眉,却不知道有哪里不对。

杜礼打断了杜荷的猜想,“虞公向来在朝堂上中立,近乎从未偏僻过任何的事情。虽然这两年退下来了,可请辞数次,陛下依旧留着他的位置。看来是宁愿虞公老死任上也不愿撤职,这足以看得圣人对虞公的看重,或许太子殿下是想拉拢虞玓以……也说不定。”

杜荷凝神细思,这却也有些道理。

这朝堂上敢于劝谏陛下却还颇得青眼的朝臣,可真不算多。

不多时,虞玓与太子殿下一前一后出来了。

披着斗篷的太子殿下神采奕奕,俊秀的脸庞上带着惯用的笑容,眼眸眉梢都宛如噙满了笑意。而跟在身后的虞玓不知怎的看起来散发着一种极其冷冽的郁闷,就哪怕是面无表情的脸色都比往常要唬人。

李承乾回头看了下看似乖顺跟在他身后的虞玓,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顺带揉了揉,“莫要闹脾气了。”

虞玓抿唇,这难道是他在闹?

分明是他强抢。

太子殿下且笑着回眸看了眼杜荷,轻声说道:“今日的事,莫要让任何人知晓。”

杜荷心中一凛,低头应是,亲自把太子殿下送了出去。

杜荷前脚刚离开,后脚虞陟就窜过来了。他那桃花眼虽然依旧带着笑意,眼神却下意识往虞玓身上乱瞄,确定他没事后方才说道:“我还以为你今日是失踪到哪里去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旁的杜礼面色不改地笑着:“二郎自然是在他想在的地方。”

听这两人有些争锋相对的对话,虞玓便知道下午虞陟来找过他了,只应当是被杜荷或者是太子殿下的人给拦住了。

虞陟会担忧是必然的。

虞玓对杜礼淡淡地说道:“今日叨扰许久,某与兄长应该告辞了。”

虞陟搭着虞玓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随意地摆了摆手,“让你那二堂兄给我记住!”

杜礼苦笑,纵使虞陟把这笔账记在了他们的头上,他们这也是不敢做出任何的澄清,只能是默认吞下了。至于那与太子殿下接触的虞玓……以他的性格,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行至独家别院的正门前,虞玓留意到杜荷并不在这附近,看来太子殿下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当他们接过家奴送还的各自马匹,翻身上马跑出好一段距离后,虞陟这才忙不迭地问道,“你下午遇到何人了?”

虞玓平静地说道:“遇到杜家的一位长辈,便与他聊了聊,倒不知时间过得这般快。”

虞陟半信半疑,“这得是谁才能与二郎聊得畅快?”但是虞玓的说辞却与杜家的说辞不谋而合,都说的是他家的长辈贵人。

虞玓斜了眼虞陟,“今日诗会,是谁拔得头筹?”

虞陟拽着缰绳任由着马匹自由散漫地走着,“那王家王修远,他们堂兄弟两人倒是真的有些能耐。”

虞玓挑眉,听着虞陟把王修远所做的《重阳诗会所感》念了一遍。

此诗其情其景相交融,在这短短五十字的诗句中展现得淋漓尽致,王修远虽自持矜贵傲慢,可在文学上的开阔胸襟却也有之,不可一概而论。

“我观今日来往客人,便有百数,得以在诗会上扬名,怕是会为他们的才名再添几层。”虞陟说道,“我看这杜荷怕也是故意的。”

虞玓淡淡地说道:“莫管今日杜荷与旁人的事情如何,今日景美酒佳,你吃得高兴便是。”

“那倒也是有理。”虞陟驱马往前,笑看着虞玓,“你可没吃酒吧?若是吃了回去,阿娘怕不是得打死我。”

虞玓道:“吃倒是没吃,可你身上那般浓重的酒意,真以为回去还能逃得了大伯娘的爱护吗?”

虞陟立刻低头嗅了两下,哀嚎道:“我就说那柴令武不安好心,我欲出门的时候还来与我吃酒,这酒味怎突地这么浓郁?”

虞玓信手点了点他的衣袍,“你难道一直没发现,你的袖子是湿透的?”

其上沾满了酒味。

虞陟:?!

柴令武这狗孙子!

李世民得知太子至夜色深沉方才回归东宫,倒也不怎么在意,抬手就挥退了回报的人。

长孙皇后正一手牵着一个小公主进来,晋阳和新城看到阿耶在殿内,登时就露出来甜甜的笑容,一齐叫着阿耶。

圣人左一个右一个捞住孩子,笑着说道:“今日怎这么晚还不歇息,缠着你们阿娘呢?”

长孙皇后笑着说道:“不过是今日被稚奴从哪儿寻摸来的有趣玩意逗到现在,正高兴得紧,怎都不愿意睡觉。”

他陪着长孙皇后哄孩子,好不容易把孩子都哄睡着后,这才轻声让奶娘们抱回内殿休息。圣人坐在长孙皇后给她按捏着酸涩的胳膊,一边说道:“她们若爱缠着你,可也不能时时抱着。”

长孙皇后嗔怪道:“那圣人方才抱着还少了?”

两位小公主乖巧可爱,甜甜地趴在膝盖上看着父母的时候,纵然是铁石心肠都要给融化了。

圣人想想也是没辙。

“我观陛下蹙着眉,怕是有心事?若是朝堂上的事,倒也不必和我说。”长孙皇后任着圣人按摩着胳膊,另一只手却去抚他的粗眉。

李世民且叹且笑,“你一边要问我,一边却欲我不说,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我倒是偏要说来。”他挑眉,倒有些顽童的意味,“张如是死后,我看有些人倒是满意了。可能在雍州府衙内出手,也只有那几个。我看一个两个都是利欲熏心,忘了自个儿是怎么爬上来的了。”

他这话说得不紧不慢,看起来并没有脾气。

长孙皇后摇头说道:“您也知道,事要一点点做来。”

李世民蹙眉,再帮着她揉搓了两下,确定那胳膊纠在一处的硬块被揉开,这才松开来手,“高明怕是已经在深挖了。我观他最近的动作,该是有了头绪。”

长孙皇后含着笑看他,“陛下这已经是了若指掌了?”

圣人却是摇头,淡笑着说道:“若说青雉,他的想法我是看得透,高明嘛……就得看他到底愿不愿意被我看透了。”

长孙皇后叹息着笑道:“两父子间打什么哑谜呢?”

圣人哈哈大笑。

翌日朝堂,雍州府陈宣化重新提了张如是此事,把那几日府衙内的皂役往来人员流动彻查得极为清楚。

“……昨日找到人时,那皂役已经自杀身亡。但那张如是的身份却有些不妥,臣顺着他往日的踪迹排查后,发现此人在去岁科举落榜后,就一直在大兴坊居住。他时常会去对街一处胡商车队租赁的宅子购买所需物品,少则两日,多则七八日必定会去一趟。而五日前,那胡商车队已然退了宅子离开长安,臣派人搜到了这个,乃是他们留下的暗号。”

那拓下来的痕迹,如同小孩涂鸦般的模样,呈上来时,却让圣人有些凝神。

他让內侍递给太子。

太子看了数眼,忽而说道:“儿臣记得,最近三四年来,在河南道附近好像出了一伙以劫富济贫为己任的土匪。他们常以一些晦涩暗语与奇怪涂鸦作为交流的方式,似是内部极为缜密。那张如是与其有关?”

长孙无忌恭敬地说道:“臣以为,那张如是或许一开始便是有所预谋,实乃被人推出来的靶子。”

房玄龄不大赞成,“纵使如此,那张如是所提出来的异议确有不妥。陛下,臣认为应当就事论事,张如是身后是否有人主持,此事尚未有定论。然他所提出的问题有可改进之处,那自当顺势而变。”

这下就有旁的礼部官员出列,辩驳房玄龄的说法,洋洋洒洒陈列了数百字不当改的缘由

圣人杵着下颔,听着那些朝臣在一来二往的辩驳,顿觉得今日的常朝倒是比往日的有趣得多。而坐在他下手的太子殿下微弯着眼,那模样看起来也极为洒脱淡定。

触及此的明眼人反而收敛了些,无论底下议论纷纷,如何激愤,其上两位怕是已然有了看法定论。

在这接下来几日,因着洛阳再起水患,此事暂且搁置不理。

九月下旬,虞玓正冒雨归家,一身衣物都被打湿,方牵着红菩提进阍室避开骤大的雨势,就听得门房同他说道:“二郎,今日有您的客人登门拜访,眼下老爷子正在接见他呢。”

阍室距离正门还是有些远,虞玓看着浑身有些湿透的红菩提,对门房说道:“劳烦你帮她擦擦身子,我且去看看。”然后他复对红鬃马说道,“听话,可莫要胡闹。”

彼时红菩提正试图掘着虞玓的袖子往里头胡闹。

虞玓无奈,“也不看看你的大脑门,还真的能伸进去不成?”他拍了拍红鬃马的大脑门,再和门房嘱咐了两句,借了把纸伞小跑进正门去,沿着抄手游廊先是回了自己院子换了身得体的衣裳,这才重新打着伞往虞世南的正屋走去。

待他走到院外,守着门的小厮忙迎了出来,“二郎,这般大的雨,快些进来。”

虞玓:“……你这平白出来一趟,不也是容易湿透?”

小厮笑着说道:“这是礼数,礼数,二郎莫要埋汰我了。”他站在廊下替着虞玓收了伞,低声说道,“听说是太原王家的人,不知怎的说是要来拜访二郎。老县公闲着没事干,就让他们进门来。”

虞世南在家可谓是懒散度日,过得倒是比往日还快活些。再加上折腾虞玓的时候极有热情,虞陟常在暗地里吐槽老爷子是不是见虞玓这小子耐磨就往死里虐?

虞玓理了理衣襟,这才进了门去。

屋里正坐着三个人,其上主位坐着虞世南,而右侧两位则坐着那日在杜家别院遇到的王氏兄弟。王修远一见虞玓,立刻就站起身来。而王修林见堂哥如此,也不得不跟着站起来。

虞玓宛如不见,先是恭敬地朝着虞世南行了礼。

虞世南洞若观火,笑着捋捋胡子,“今日的课程如何?”

他这么一问,虞玓便也是低头站着,一板一眼地回着今日在崇贤馆内的事情。这爷孙俩一唠叨就少说得半盏茶的功夫,竟是把王修远两人晾在了一边。

那日王家几人回了家后,等王修林醒了酒,被王修远带着与其他两个族内子弟丢一块询问了许久,方才得了前因后果,登时就对这几个人颇为无语。

那一席位都特地藏在暗处,要么是客人爱静,要么是藏有贵客。

这几个吃酒上头的玩意儿倒是平白无故去寻人晦气,还言语辱及人家长辈……莫说是虞玓,便是王修远都忍不住按着家法把几个人狠修理了一顿,再特特带着王修林登门赔礼来了。

虞世南肯见他们时,王修远还有些诧异,待看他不冷不热的模样,就知道这怕也是知道详情了,纵然如此也只能忍下。

待虞世南悠悠问完,那王修林的腿都有些发抖。

那日归家他挨了好一通教训,现在站着都觉得疼。

王修远也是怕了再有下一个话题,连忙说道:“虞贤弟,前些日子,皆是这不成器的东西吃多了酒胡言乱语,实在该罚!本该立刻登门赔罪,不料行家法时重了些,他到今日才能下床来。王修林——”

他哥连名带姓地叫他,王修林心里一惊,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双手交叉冲着虞玓行了大礼,“贤弟,那日确实是我之过错,不当酒后失了德性,累得贤弟被我所波及,实有万分歉意。”这登门道歉,定也是带有诸多赔礼,门房那头正压着一张长长的单子。

虞玓淡淡瞥了眼王修林,看他脸色惨白,眼皮青黑的模样,就知王修远所说确实为真,怕是真下了狠手难以为继,现在站着都有些摇摇晃晃。

这口气可出,也可不出。

只现在虞玓好奇的是,这王修远废这么大的功夫,难道当真只是为了赔礼?

还是与那石城县的经学博士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字更新get√

*

虞玓的文章有引用,来自《杨复光露布献捷文》和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

王修远的诗句来自唐·李沁《奉和圣制重阳赐会聊示所怀》

*

今天的更新太迟了,真是抱歉。我十一点多醒了,然后十二点坐在电脑前写到现在……真的是太卡了orz,卡到我拉着基友捋了好几遍才捋顺了点。

明天的更新也应该是不定时,大家也别等,肯定会日更,所以第二天醒了刷一刷肯定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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