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大唐养猫手札 >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1 / 1)

“晦气。”

方田间捂着胳膊藏身在幽暗处,圆状的小伤口血流不止。他特意蓄起来的大胡子挡住了他的神情,不过在他冲着远处比划手势的时候,远处冒头的两个小圆点还是继续趴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搜查声在密林处响起。

方田间也没想到他们被发现的速度是这么快,甚至在没有靠近的时候就被迅速察觉了。而使用的武器又是如此威力巨大,被射中的手臂疼痛麻痹,血流不止。

他怀疑对方是有什么东西能清楚看到远处的行踪。

若是如此,那轻易不能动弹。

他现在趴在树梢上观察着,亲眼看着有人在下方走过,手里背上都挂着当时他送过去给郎君的图纸模样的武器。

原来那是武器。

还有一种长条形的稀奇古怪的工具,时不时抵在眼睛前面……就像是在用它观察?

这就是他们能远距离观察到行踪的原因?

方田间无疑是对他们所使用的东西又惊又好奇,如果可以的话,必须趁机带走一份留待观察。

底下的那群人还在搜寻,方田间慢慢地矮下.身来,呼吸也逐渐平稳缓慢。

耐心。

这无疑是需要耐心的。

“第几天了?”

虞玓头也不抬地说道。

许贺欠身说道:“已经是第四日了。”

虞玓停下笔来,抬手揉了揉眉心,对许贺说道:“你带着其他几个人去探探。”

“郎君不可。”

许贺的态度很坚定,他握着刀柄认真地说道:“我等不会离开郎君身边半步。”

虞玓眉峰收敛,冰凉的气质中带有点不容拒绝的强硬,“你们留在我的身旁,只是为了不一定会出现的危险。而现在方田间他们或许已经遇险,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让你们挪动半步吗?”

许贺单膝跪下,“郎君,暗查为要,可保护您的安危,也同为其重。”

虞玓出神了半晌,慢吞吞摸出来一块沉重的令牌,“当初方田间是怎么说来着?凡我所命,盖无不从?”

“郎君!”

许贺不是不担心方田间的安危,毕竟与他们联络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界限,足以证明这其中必然出了变故。不管是被抓还是受伤,若有后援自然更好。

可许贺不能带人离开。

虞玓站起身来,把令牌交到许贺的手中,把他搀扶了起来,“这上面的字,你认还是不认?”

“郎……”

“磨磨唧唧像话吗?”

虞玓低斥了一句。

“请郎君吩咐!”

许贺低下头去,抱拳说道。

“带着你的人立刻赶往漳州,一切小心行事,以探查为主。”虞玓冷声说道。

许贺听得出来他的告诫。

他虽是放虎出山,却也不是让他们一往无前无视危险。

“谨听吩咐。”

旁话无需多说,许贺能被方田间留下来护在虞玓身边,就不是个无能之辈。虞玓命令一下,他便点了人头随他一齐离开。

虞玓沉默地坐在窗边,薄薄的日头洒在他的肩膀上,瞧来有些温和的暖意。

他的手中正拿着的是一份名册。

那是户房与吏房一同整理出来的关于南安县的户口人丁,名册上的记载与最近里正的排查有些对不上数。

实际的人数比名册要少了些。

寻常这种排查也不会多次进行,毕竟要自上而下花费大力气。但是碍于年前刚刚出了水患这件事情,故而虞玓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摸查个乡镇的人口户籍的实际人数并不会让其他人感到怀疑。

只是最终到手的名册却让虞玓有了别样的猜测。

虞玓原本摸查此事,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水患的缘故,还有的确凿是为了女婴。他清楚在正常的情况下,每一处的男女数量应该是相差不离的。若是有一处有离谱的差距,那大抵是有暗藏的祸根。

只是万没想到,倒是有可能扯出来别的事情。

虞玓屈膝敲了敲手中的名册,幽幽地说道:“这些对不上的人,去哪儿了呢?”而且失踪的多是那些无名之辈。

孤寡无依,在底层拼命挣扎生活,却只能勉强糊口,就算是失踪上十几二十天都不可能有人发现的人……这些俗称的贱命,就不是命了吗?

虞玓抄起名册,对外头的徐庆说道:“徐庆,劳烦去请一下贺寿主簿,一齐去明府那里坐坐。”

他道:“就说我有事相商。”

青头村有人探出头来,望着隔壁正在敲门的村长说道:“村长,你在找隔壁那家伙?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过他了。”

青头村的村长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本名册,苦恼地在上面用朱笔勾勒了个红圈,“你知道何四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刚才村长都敲了很久的门了。

村民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村长你还不如去问问老六,好歹何四是他兄长呢?”

这村里面大多是姓何。

“好嘞。”村长收了名册就扭头往老六家走,这何四住得很偏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在村尾了。他沿着刚下过雨的乡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总算是到了老六的门外。

老六很快就来应门。

村长皱着眉头问道:“老六,你最近和何四联系过吗?”

老六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去年我要进城做工那会,他清醒了些来找我,说是有人给了他一份工,只需要做三个月就能拿到十贯钱。我劝他可能是被蒙骗了,但是他很执念,我就随他去了。年后我找过他几回,但是他都不在,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去找……”

他住了口。

村长和老六都知道后头就算是他们村里的丑事了。

何四是不正常的。

他算是何家最好看英俊的一个儿郎,却偏生不爱好颜色,却独爱男儿。当年曾经与村里的另一个郎君相好,可事情被揭露后,那个郎君连夜搬走,只余下何四一人在村中备受冷眼,久之也精神有些失常疯疯癫癫,自己一个人住在村尾。

虽然老六在明面上与他接触很少,但实际上一直在偷偷接济他。

这点村长也是知道的。

“他有和你说要去哪里做工吗?”村长不自觉咬着笔杆子,看着自己圈出来的几个红圈有点发愁,“如果有个地方就好了。”

老六皱着脸想了很久,才坑坑巴巴地说道:“龙,龙岩?我仿佛记得他好像提过一嘴这个地名。”

“行吧,先记下来。”

这种排查与对话都落到乡村,虽然有点笨拙,但是一点点推过去总归是能做到的。尤其是有些人听到是衙门的要求,反而是更为配合了。

自打刘实再倒了,南安的百姓对衙门的信任倒是在一天天倍增。

纵然如此,几千户的县内加紧盘点出最终的名册,还是需要点时间。等虞玓最终拿到第二版名册的时候,气温已经有点冷意了。

而在这个时候,许贺也带来了关于方田间的消息。

他风.尘仆仆在初冬的那日策马奔回南安,连眉毛都染上了凉意。

门子认得他的模样,并没有阻拦他的进出,许贺一路畅通抵达虞玓处事的厅外,等待着里面典吏出来后,再进去回报。

方元踱步出了门。

他扭到的腰花了小三月才恢复,大夫让他最好还是卧床休息半个月,但是方元只要一想到自己还要继续闷着简直是受不住,还没好全就赶着出来忙活。

也是为了不要让县衙忘记还有他这么个人。

他不经意看了眼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看着普普通通,不知为何却让他想到一些锋利的东西。比如刀剑什么的……

方元笑着摇头,劝自己不要乱想。

堂内。

许贺说道:“郎君,他们已经脱险,伤势并无大碍。不过应当是打草惊蛇了。”

虞玓平静地说道:“方田间他们的武艺不错,又是私自潜入,被发现了肯定会引起怀疑。只是以方田间外粗内细的性格,就算是去暗查也不该这般粗心,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吧?”

他偏头,“比如说能望远的东西?”

许贺心中一惊,因为虞玓的猜测有些相近。

他解开背上一直没解下来的行囊,打开包裹后,里面放着的两件东西都露出来了。虞玓起身走近,拿着一个长圆筒看了会,突然把它抵着左眼。

透亮的那头,他近乎可以望到窗外遥远的风光。

确实如阿娘所记载那般神奇。

“这种就是他们拿来望远观察的东西,这也是方首领和其他人被发现的原因。”许贺见虞玓知道正确的使用办法,一边解释一边拎着另外的那件,“而这种,应该是他们使用的武器,射之可伤人。这把是小的,还有的是长的。”

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怕失手会让虞玓伤了一般。

虞玓把那能望远的圆筒放下来,望着那武器看了半晌,面无表情地说道:“方田间从他们的手中夺来了这些装备,那就是也顺势抓到人了?”

他转身,“先把事情一一说个清楚罢。”

话说那日方田间受伤后狼狈地躲在树上,这无疑是一场耐力的比拼。底下的那些搜索的人无疑是深谙打个回马槍的必要性。在多次远离又猛地折返后,方田间就与他们耗上了,强忍着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硬生生忍耐了三天。

到最后这处总算是安静下来。

在等候了长达十个时辰都再没有人折返后,方田间就清楚差不离是能撤离的时候了。只是他还没弄到那让他眼馋的两三件东西,就这么离开他有点不甘心。

谁知就是这么碰巧,就在方田间举手同另外两个点打手势的时候,底下正两三人端着稀奇古怪的长条,腰间还系着那些能望远的圆筒,登时就让他兴奋起来,就算是胳膊上已经化脓的伤口都不能让他有丝毫的迟疑。

或许是连续几日的搜查都无果,已经让他们渐渐放下心来。

在方田间瞧瞧在树梢中与下属打暗号的时候,底下端着长条的两三人正在说着话。

“说是要撤离这里,这未免有些太过谨慎了吧?主公是真的有点畏惧过头了。”

“毕竟这里距离老家有点近,主公应当是害怕被发现了。”

“等搜查完这一片,就差不多能走了。”

“其实应该都跑光了,那日刘哥一槍射中了前头的人,那贼子脚下的功夫倒是不错啊,就算是这样还跑得贼快。早知道应该多养两条狗!”

“追着血腥味吗?”

“倒是好主意……”

他们细碎地念叨着,殊不知头顶正有豺狼般的视线正在紧盯着他们。

不多时,一场等候了许久的伏击战开始了。

以有心算无心,四五个没吃饱的揍两三个带武器的还算是轻松。

方田间瞥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服,当即说道:“把他们所有的衣服都扒下来,你们三个换上。然后这些东西分着挂,到时候远远看去,也勉强能糊弄一下。”

他们利索地变更了装扮,直接扭断这几人的声息拖到灌丛中,换了衣裳就跑路。

“原本以他们熬了三日的程度,最终应该是走不出来的。因为尸体被发现,他们一路被追杀躲藏,一直出不去山林。”许贺有点后怕,“不过他们撑到了我们带人过去。”

“带人?”

虞玓蹙眉,“方田间留下的人手在察觉到异样的时候,没有去接应?”

许贺摇头,“他们那时候身上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反倒是比我们还要稍晚才察觉到。”

“你们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的踪迹被人发现吗?”虞玓凝神说道,按照方田间和许贺的说法,那些人应该是熟知地形的,若是依模画样来个反追踪,那可就真的是麻烦了。

许贺说道:“为了避免这点,我们已经连续半个月都更换地点,要是他们真的有人在追踪的话,这个过程中不可能不被我们发现。”他大致说完了漳州的事情,才欠身说道:“当日若不是郎君要我等前往,方首领他们必然会被抓,实乃郎君之功。”

虞玓摆了摆手,对这件事倒是不怎么在意,“方田间他们的画像估计已经被传出去了,等他们伤势好转后。最好警惕此事。”

“是。”

虞玓蹙眉看着那包裹的两件东西,“派人送往长安了吗?”

这些东西务必要人亲自拆解分析才能知道是如何构成的,倘若这些当真是使用的武器……一旦大规模使用,不管是再强悍的军队,在这些武器的面前都有些难以招架。

虞玓当初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的手指擦过望远镜,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还有今日刚送过来的名册。

虞玓转身从桌上拿起这份已经被摸查了两遍的名册,看着上头一一列出来的空缺。

每一个空缺的背后都代表着一条无缘无故消失的人命。

而这种大幅度的失踪在夏季戛然而止。

虞玓的手指点了点那些空缺,喃喃自语,“百姓要离开住址需要过所,而身份籍贯这些过所的手续总是很繁琐,不但是县内要探查,还要送往州司处置。一旦县城内的人口流失过多,就连明府也是需要问责的……刘实再就算是不知情,也必然有他的属意。”

许贺蹙眉说道:“郎君说的是……”他不太清楚虞玓在说的是什么。

虞玓道:“我让人搜查了整个南安县还在籍的百姓人口,发现与实际登记的人口差距甚多,就让人又摸查了一遍,现在圈出来的空缺有数百之多,全都是无缘无故消失的。”

“没有制造过所的记录吗?”许贺问道。

虞玓摇头,慢吞吞踱步说道:“若是有,肯定查得出来。若是没有……那就是和徐柳都是一样的法子伪造了过所。这些失踪的人又会去哪儿?光是南安县这个小小的县城就失踪了这么多,倘若在其他州县也有同样的情况,那汇聚起来又有多少?”

许贺沉默了。

“您的意思,是那些人都被用作训练……”他像是一边在沉思一边在说着,语速有点缓慢,但也带着某种猜测。

虞玓摇头,淡漠地说道:“若只是为此,那还算是好的猜测。可那些名册的空缺,有的压根不适合用来训练做武者。而就刚才你所描述的那些人的反应,应当都是挑选了身体强健的人。”被招募去训练尚且好说,若是有某些事需要大量的壮丁去做,那么……

虞玓垂眸,眼神幽深。

这一批无疑是牺牲品。

徐良是个很干净的人。

如果从他的眉眼来看,精致的模样丝毫让人无法猜测出他是一个身居刘世昌旁的谋士。还是一个特别心狠手辣之人。

他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抓到?”

“是,虽然应当是打中了他们,但是他们比兄弟们还要健硕,四处搜查都没有搜到。”汇报的人战战兢兢,不由得低下头去,生怕徐良会迁怒到他。

“那便算了。”

徐良捏着额头,随手把这张纸丢到了炭盆中。

汇报的人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这稀疏平常的反应着实超乎了他的想象,他连忙欠身倒退着出了门去。徐良没去看那个软骨头的踪迹,凉凉地对躲在后面的刘世昌说道:“您难道打算再躲着吗?”

刘世昌从屏风后绕道走出来,背着手蹙眉说道:“那里距离龙岩太近,要是这次也被他们发现,那可当真是麻烦。”不管是各个山口还是道路全都是他的人马,可毕竟是一座山,若是有人翻山越岭偷跑进来那也未可知。

徐良道:“郎君也知道,若是现在就发动进攻的话,虽然以我们的兵马与粮食,再加上一贯用着的武器,自然能快速攻打下漳州,泉州,可此举也会把我们暴露朝廷的面前。”

刘世昌坦然地说道:“这点我也清楚,可现在一一被人刺探,你以为就是什么好事吗?如果只是普通的人手就算了,可那是之前训练有素的一批……就这样还能让人来去自如,甚至不得不搬到第二据点,足以说明那些探子的厉害。徐良以为那会是谁?”

徐良早就站起身来,把位子让给刘世昌来坐。他站在桌案的面前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以为应当还是李承乾的人手。”

“是啊。”刘世昌无奈地摇了摇头,拍着扶手说道,“我曾以为李世民才会是我最大的敌手,没想到现在最棘手的小boss居然是李承乾。”

徐良早就习惯了刘世昌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语,直接就当做不知道,继续说道:“如果是李承乾的人手那就麻烦了,毕竟这位太子殿下之前就一直在怀疑我们的居心,甚至有耐力花了数年的时间一路追踪排查到漳州……刚才来报,还说了那日在交锋的时候,有人动了槍。”

刘世昌猛地坐正了身体。

他刚才虽然是在后面,但是也朦胧没有听清楚详细的话语,这至关重要的一句自然也是给他漏了。

“谁开的槍?”刘世昌先是问道,紧接着他摆了摆手,摇头说,“不管是谁开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开槍了后居然没有把人给留下来!”

他斜睨一眼徐良,徐良就心领神会。

当日失利的人都得死。

刘世昌长出了口气,“若只是被发现了有问题还容易遮掩,可是槍支弹药这种东西若是暴露在世人的眼中,就算是最愚笨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的厉害。简直是还没开始就把底牌给泄露出去了,愚蠢!”徐良之所以没有下令处罚,就只是为了让刘世昌能亲自泄愤而已。

“郎君,因此我们才需要从长计议,究竟是蛰伏不动,还是……”

东宫。

李承乾面无表情地睁开眼,从微冷的空气中知道已经开始落雪了。

他昨夜刚去见了虞玓。

也得知了一些不妥当的消息。

自从那夜虞玓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那日往后,他虽然外表不显,但是与李承乾的接触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更加显得亲昵。

李承乾自然是高兴。

只是与此同时,长孙皇后的病情也让人挂心。

他出现在虞玓那头的次数越频繁,也只不过能稍稍安抚那停留片刻的安宁,无处宣泄的情绪只能让人强行压着心头,不流露一分一毫。面上太子依旧是温和宽柔的模样,只是东宫的侍从都是颤巍巍的,不敢有任何人在这个时候让自己成为挨打的出头鸟。

李承乾揉了揉额头,平静地让人在下午把皇家工匠给找来,便起身去更换衣物。

今日是大朝会。

而在立政殿内,李世民正站在长孙皇后的身后给她梳头发。他的手很稳,一下下给长孙氏通头,手法可比最开始的时候要好上太多了。

长孙皇后闭着眼说道:“您也别藏着了。”她的声音很低,像是没力气说什么高声的话语,只是话语中还是带着熟悉的笑意。

李世民笑着说道:“我藏着什么东西了?”

长孙皇后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掉下来多少根头发也算不得要紧。这总归是三千烦恼丝,要是能多掉几根,岂不是意味着我的烦恼又少上许多?”

李世民没拿梳子的那只手正拢着一小把头发,闻言无奈地说道:“既然观音婢让我别藏着,那日咳出血来,怎么不同高明说清楚?”

长孙皇后摇头,“原来那日已经被高明看到了,我还以为我藏得很好。”

李世民停下梳子,“你藏得不好,高明的情绪也不好。”他幽幽地说道。虽然明面上太子与长孙皇后的亲近甚至比不上晋王与魏王,但李世民清楚其实太子对长孙甚是看重亲近,只是常用恭谨温顺的面容隔离开来。

长孙皇后叹息着说道:“这世上的事情,总归是有些人力难及。不管是陛下也好,高明也好,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她总是看得最透彻的人。

若是命数已尽,那就随缘罢。

李世民蹙眉说道:“胡闹,观音婢,这般话语日后莫要再说了。”

长孙皇后被陛下训斥了,倒是不难过,反而轻笑出声,往后靠在李世民怀中:“我与陛下这般嬉闹,倒是许久不曾有过了。”这种眷恋般的感慨让一介帝王都有些心头发酸,温声说道,“那个大夫胡二梅开的药方,不是有些管用吗?”

长孙皇后喃喃说道:“是有点管用。”

只是随后她摇头说道:“但我不喜。”

日子推移,冬雨渐渐落大了。

碍于去岁的灾祸,今年夏日和刚入冬的时候,工房的人是最麻烦的,经常是在县衙与江岸两头来回奔波,有时候来不及赶回来县城,就直接在那里倒头就睡。

就是生怕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南安县发现的人丁问题苗头已经被报上去了。

只是州中迟迟没有给反馈,那南安也没办法照此做些什么。而且每日南安县总是有人往来,总不能拦住那些出入的百姓一一排查,顶多是让守县门的武卒稍加认真些。

虞玓现在不在县衙中。

他冒雨站在一处小院子里,身上披着一件大氅,肩膀上已经堆积了一小块湿润,显然是已经站着许久了。而在院子的另一个角落里,徐庆等人正在用着烈酒搓着程二丁的额头胸口,还有人在给他掐着人中。

就在刚刚,程二丁听着自己媳妇的嘶叫声晕了过去。

白霜的产期到了。

早早请来的产婆和大夫都准备好,预备着白霜发动的时候能用得上。只是原本预估的时间过去了半月,白霜依旧是该吃的吃,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这让人紧绷情绪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白霜的这一胎怀得顺顺利利。

这孩子就一直没折腾过自己阿娘。

只是在这最后的一哆嗦的时候,怎么都不愿意出来,大夫反倒是担忧了,在问过了主家和白霜的意见后,就在程二丁的紧盯下开了催生的药方。

那一贴药下去,不到半日就发动了。

程二丁站在外面听着,原本是脸色铁青,继而是苍白,不多时在白霜开始忍不住惨叫的时候,程二丁白眼一翻,整个人就这么昏厥过去,一头栽倒在院中湿润的地板上。

这倒是把徐庆他们吓得够呛。

虞玓的耳边回荡着两种声音,一种是屋里白霜撕心裂肺的叫声,一种是外头徐庆等人在弄醒程二丁的声响,倒也说不上是哪种比较大声。

他幽幽地吐息,大团大团的白雾在他的嘴边成形,最终被冷风给吹散。

他不能想象这般场面。

“哇哇哇——”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总算是响起来孩子稚嫩的啼哭声,而就在这个时候,程二丁也总算是被徐庆他们给弄醒了。这刚醒来就听到了娃娃的哭闹声,让他这个初为人父的壮汉也愣在当下,还是被徐庆给推着站起身来,才踉踉跄跄地跑进屋里去,就连屋内产婆叠声地避讳与不干净等话语都丝毫挡不住他的激动。

徐庆拍了拍手,往郎君的方向一看,却看到他独立于院中,却有手捂住眼,那低垂的模样让他有些担忧,不由得靠近说道:“郎君,您不打算去看看?”

他没有直接问虞玓的情况,反而是拐弯抹角提起了白霜。

虞玓摇头。

他的语气很是平津,甚至带了点薄凉,“有程二丁就足够了。”

虞玓松开手,只是照旧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打理着大氅与衣襟,对徐庆嘱咐说道:“你留在这里,以备有不时之需。现在程二丁有些激动过头,可能做事丢三落四。”

徐庆应是。

于是郎君便转身出了门去。

徐庆有些迟疑地看着郎君的背影,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郎君有些落寞。

只是他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想法,忍不住嘲笑了自己,如郎君那般性情寡淡的人,与白霜的关系能如此紧密已经是不错,为白霜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落寞呢?

红菩提正在巷子口等着他。

许是不喜欢院子里的血腥味,红鬃马在刚靠近大门口的时候就不愿意进来,只想着在外头踱步。虞玓就拜托了守门的人稍加看顾,以免她有些无聊。

只见她正伸长着脖子在咬着地上那段拖拉着的绳子,蹄子有些不耐烦地在地面跺了跺脚,看起来是已经失败了好几次了。

虞玓弯腰把绳子捞起来,递给了她,“这种游戏都玩了好几年了,总归是不腻味。”

红菩提感觉到是虞玓,就“咻咻咻”了好几声,像是在高兴的模样,又像是在不满控诉他的样子。只是接下来大大的马头蹭着虞玓的肩膀左右挪动,倒是蹭到了肩头的湿润处,把本来就冰凉的马鼻子蹭得越发冷了。

虞玓的手指捂了捂马鼻子,这才牵着绳子慢吞吞地往前走。

这日积月累的情感堆积在一处,哪怕是无声无息的陪伴,也让虞玓熟悉了白霜姐姐的存在。这个如他姐妹一般存在的人,在今日终究让虞玓感觉到了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情绪。

应当是高兴。

却也有些不知莫名的酸软。

就好像是被程二丁抢走了什么东西般……但是看着程二丁那么紧张白霜的模样,虞玓又有些分外的暖意。

白霜的第一段婚姻并不是好结果,如今遇到程二丁,也算是喜结良缘。

这种情绪或许本来应该在白霜完婚的那日出现,时至今日已经迟到了太久太久,但是虞玓能感觉到这种微妙的酸软与高兴,就已经是个偌大的改变。

虞玓牵着红鬃马在街道上漫步。

他并没有打伞,也没有稍作掩饰,沿路的街坊都认得这位冷面县尉,在看到他孤零零一人冒着雨在行走,登时就有百姓抱着自家的伞跑了出来。

“县尉,您就用我的伞回去吧?”

“不不,用我的伞,县尉您看,我的伞看起来更大,更漂亮。”

“去去去去,大和漂亮有什么管用?得实在才是道理,我家可是专门做伞的,难道你还能比得过我不成?”

“你……”

这抱着伞的几个百姓,倒是自己闹将起来。

虞玓知道自己的脾性,就是说话都不会显得柔和,故而也少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偶尔在路上走着,就容易会有哪家的小娃娃跟在后面跑,都说小孩是看得最清楚的,再加上这县尉来了后做了很多的事情,还是个实干的性格,久而久之县城中的百姓就越发爱戴他了。

“此处距离县衙不算远,我走回去便是了。诸位还是回去罢。”

虞玓低声劝了一句。

只是百姓还是没有散开,那模样可当真是想要让县尉好生用上一用。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叫了一嗓子,“黑兽来了——”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窸窣声,像是有人惊恐地躲进去,又像是有人激动地跑出来。

湿哒哒的南方街道中,在街尾慢悠悠地踱步出一头身躯庞大的兽。

雾蒙蒙的雨天中,他的皮毛仿若不沾水那般,仍旧显得光鲜亮丽,在兽逐渐靠近的时候,那些围在虞玓身边的百姓也不由得退散了开来。

他们终究还是有些畏惧害怕的。

身后红鬃马不满地跺马蹄。

而身前,那头庞大的兽已经踱步到了虞玓的面前来。

虞玓不自觉伸出手去,戳了戳兽同样冰凉凉的鼻子,突然眉眼一弯,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他重新快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千更新get√

*

先更后改

(01:18修改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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