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回(1 / 1)

老太傅寿宴翌日,张用修以腿伤复发为由请辞三月。此事关注的人不多是因为京州近日内发生了另外的大事。

那日“胡言乱语”被逮个正着的几人接连入狱,他们受不住酷刑开始胡乱攀咬,因此不少没出现在寿宴上的人也受到牵连,一时人心惶惶。

被牵连的人中有个叫文珺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用修发妻文氏的兄长。

张老太爷听闻此事,有些沉不住气,直接去找了休养中的张用修。

“你是真病了还是为了避开文珺的事?”

张用修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初秋之际即便是室外也暖洋洋的,可他现在就盖上了毛毯。

见张老太爷坐下他才掀开毛毯露出敷着药的伤腿,“大夫说若是不好好休养,以后走路都成问题。”

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张老太爷看他从膝盖到大腿都敷着药,惊慌道:“怎会如此严重……”

张用修重新盖上毛毯,无奈道:“我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伤到骨头没那么容易痊愈,而且没好利索又一直在奔波。”

能好八成没有跛脚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么多年几乎没听过这个儿子抱怨,张老太爷意外之余不禁心疼起来,拍着他没受伤的那条腿,“难为你了,你两个兄长几个侄儿没有一个争气的,无人能帮你分担。”

看着这张冷静淡漠的脸似乎还能回忆起曾经那个俊美安静的少年郎,张老太爷叹息一声,“我儿也都这个年纪了……”

没享过夫妻温情,更没有过儿女绕膝为人父的喜悦,这人此时面容安宁,对着远处似在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老太爷随他看了过去,不过是一片翻了土要重新种什么的角落罢了,“你在看什么?”

张用修指着那处新辟出来的花圃,“以后我就坐在这里看阿漾在那里种花。”

儿子话里的隐退之意老太爷如何听不出,可让张用修现在辞官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那就用其他的补偿他吧。

于是老太爷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信誓旦旦道:“我看出来了,你不就是稀罕那个小丫头吗,那这样吧,我出面跟吴家商量,把婚事提前,八月如何?”

只要能让家里这根顶梁柱花好月圆,他的老脸不算什么。

此举正合张用修的心意,可谓意外之喜,他不紧不慢道:“八月甚好。”

“嗯,回头我让他们赶紧张罗。”听老太爷的意思,张家三郎只要成亲的时候露个脸就行,其他一应事宜自有人替他办好。

“多谢父亲。”

没想到他过来一趟话赶话喜事就提前到了八月,张老太爷跟着心情舒坦了,“我原以为你是提前听到了风声才托病不出的。”

此言不假,多亏阿漾那日在寿宴上撞见了圣上的贴身侍卫,张用修第二日就托病请休,不然这件麻烦事很可能落在他头上。

他平静道:“巧合而已。”

张老太爷不疑有他,“你看人倒是准,幸亏当初没收那个成昉做门生,卖友求荣,真是败类。”

出卖那几人的正是老太傅的孙儿,当初成昉想走张用修的门路,连老太傅都亲自说情了,张用修愣是不松口,当初第一眼觉得他心术不正还真是看对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是老太傅家风也是朝廷。

“只可惜了文珺。”张老太爷皱着眉,犯起愁来,“我估计文家也会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文珺和唐乔都是潜心做学问的人,被卷入其中实在冤枉得很,张用修深感惋惜,但毕竟不能和朱炤膺对着干。

“我私下跟谷大信说了请他手下留情。”只能说让他们少受些皮肉之苦吧,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

张老太爷担心道:“你不怕……”

“我若是什么都不说反而避嫌避过了。”

“你觉得圣上到底想干什么?”连张老太爷也愈发看不懂那位天子了。

这两年那位越来越阴晴不定,朝令夕改,朝中众臣苦不堪言。镇南王声名显赫,他日益忌惮晁州的力量,镇南王把齐绍送到京州放在他眼皮底下都不能让他安心。

“镇南王应该会反,圣上要打晁州,但国库空虚,唐家就是杀鸡儆猴,其他和镇南王交好的几家都在偷偷给宫里送钱。”

这些年圣上的求仙长生梦拖垮了朝廷的财政,就连那个皇庄的政策也是为了充盈他的私库。

张老太爷凑近了低声问:“你跟我说句实话,打得过吗?”

“一时还打不起来吧。”张用修摸着手腕的墨玉数珠,不疾不徐道:“有个叫高凛的,圣上正在大力培植他,据我所知,荆襄一半的山匪都被他以入籍分田的方式收入麾下了,其他的流窜到金州等地,镇南王小规模镇压了,两边应该是对峙上了,不过具体什么情况,我现在也不清楚。”

“高凛?我没听过这人,真这么厉害?不会是为了跟圣上邀功故意夸张的吧。”在张老太爷的认知里,只有他无所不能的儿子张用修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稳住形势。

张用修早有心隐退,所以心甘情愿给有野心有能耐的人铺路,面对老太爷的质疑他不置可否,“嗯。”

张老太爷见状纳闷,“这人你认识?”

“知道而已,不算认识。”张用修坦言。

这一点都不像张用修不动声色但事事了然于心的作风。张老太爷忍不住又要提醒他,“用修,记住,我们张家依附的是皇权。”

失了圣心便如镜花水月一般不堪一击。

“我明白。”张用修点头。

“你觉得最差会是什么情况?”

张用修摇头,“我预判不了,只能说最好的是过不了荆襄。”

这不上心的态度实在让张老太爷放心不下,他激将道:“三郎,为了圣上你得罪了多少人,你有家有业,将来有妻有儿,可不是想甩手就能甩手的!”

张用修反问:“您觉得我会置你们于不顾,置阿漾于不顾?”

张老太爷惊觉自己逼过头了,讪讪道:“你不会的,是我关心则乱,罢了,我也老了,你自己看着办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婚事我一定合你心意来,张家你帮我看顾好。”

……

文老太爷近来咳疾复发本就活得艰难,进宫路上惊惧惶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待他进了殿内,见到龙椅上脸色难看的朱炤膺。

他强撑口气,颤颤巍巍跪下请安,“老臣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从他辞官,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位九五之尊了。当年的皇子和张用修一起去他府上受业解惑,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不问天下苍生只好奇人心……

谷大信把一封沾了血的认罪书拿到跪着的文老太爷面前。

文老太爷费力地辨看上面的字迹,伏地叩首,“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年迈颤抖的声音让人闻之同情。

朱炤膺呷了口茶,撂下茶碗,“朕觉得这是污蔑。”

文老太爷叩头不起,“圣上开恩。”

不辩解,不解释,甚至连请求都是克制的,不愧是带出过张用修的的人。

朱炤膺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平平淡淡道:“当年朕、张用修,还有文珺曾在一处读书,文珺的品行朕还是知道的,可是……”

话音落在这里久久不动,文老太爷自然不敢抬头问“可是”后面的是什么。

“求圣上开恩。”一声咳嗽被他及时卡住了。

好一会儿,朱炤膺才惋惜道:“朕也想开恩,可惜文珺还是那个倔脾气,什么都不肯说。”

文老太爷明白儿子的坚持,他是不愿把其他无辜的人卷进来,哀莫大于心死,所以什么都不肯说,也不知道那副瘦削的身板因此受了多少酷刑……

见文老太爷摇摇欲坠,候在一旁的谷大信连忙道:“圣上,不若让奴婢带老大人去劝劝文珺。”

“好。”

谷大信过去扶文老太爷起来。刚刚那口气卡在喉咙里太久了,脸都憋得发紫了,眼瞅着老人家要撅过去,谷大信指下连着推了几个穴位他才喘过气来。

朱炤膺畏惧衰老,所以越来越讨厌老态龙钟的人,不由得面露厌恶之色,谷大信见状半扶半拖地把文老太爷拉到殿外。

外面的熏香没那么重,文老太爷这才缓了过来,躬身客气道:“有劳公公了。”

“您客气了,老大人,走吧。”

长长的宫墙下,一位老者被内侍搀扶着步履蹒跚走得极慢。

“文珺他怎么样了?”

“您放心,等下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这算是给老人家一个心理准备。

文老太爷垂下头,“多谢公公了。”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谷大信听得出来这位老人家时日不多了,不禁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其他人认罪画押都备了案,就算圣上想开恩也难堵众人之口。”

“我明白。”文老太爷身体不行了,脑袋却是清醒的。这都是说辞罢了,开不开恩全看圣上的心思,所谓的证据左右不了什么。

谷大信继续劝道:“老大人,您就这么一个儿子,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公公,直说吧。”文老太爷掩着嘴咳嗽起来。

谷大信苦笑,怎么坏人都是他来当。

待老人家的咳嗽消停了,谷大信开口道:“以您的名义写一份声讨镇南王诸罪的檄文。”

文老太爷停下脚步。有些人一辈子不为荣华富贵,为的是身前身后名,他不信这一辈的人能左右到后世人的笔墨,孰是孰非自有评说,而他的身后名注定要有这一笔了……

谷大信极有耐心地等着,文老太爷终究是念子心切,“好,我写。”

他抬脚继续走,却听谷大信道:“这是其一,还有一件事得劳烦您。”

不会有比身后名更让他为难的事了。

“公公,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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