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的容诩前辈立刻避开了话题,黑玄衣还是处在痴傻状态,迷瘴压迫了他的三魂七魄,并会直接从三魂之幽精开始吞噬。除了自行破解之外,除非是布施者解开术法,黑玄衣才能恢复正常。
如果破解法晚一点,恢复后就算不痴傻了,幽精要是被吞噬,那么黑玄衣的状态也会非常尴尬的。
容诩基本可以确定……黑玄衣的心仪之人不在三人之内。他现在需要速战速决,把布施者引出来,首先就要破坏阵法。
阳桃会压制阴气,容诩眼睛又不瞎,刚才还是枯树林的时候,分明是一片胡杨。
然而,杨树是阴树,从阴转阳,不是鬼修就是正统的祖道修。
此人擅用桃树桃花,会使用桃花迷阵,鬼修的可能性不大。
桃花迷阵的一个要点,就是桃树上掉落的花瓣,随风飞舞极有规律的轨道,用来维持并变换着阵法。
容诩拿卓音刺散了花瓣,花瓣又重新现出,就好像这些全是幻影。
于是,容诩后出剑柄,抵足了魂力,将那些桃花花瓣尽数吸回,同时还释放剑柄疏孔中的乐声。
花瓣飘落的轨迹终于乱了,这位修者看来对音修毫无办法,容诩顺便就着有些杂乱的剑柄埙声,发丝自行互震音波起伏不规律。
这次的弹奏并不美妙,容诩诚心不认真破阵,按不常理方式出牌。这段音律毫无节奏感,刺耳难听,桃树接收了这种声音,枝叶再度颤栗,绿色在瞬时变为枯荒,又得布施者注意强制成绿。
容诩给自己的噪音加了把劲儿,音修要想故意弹得难听,是非常可怕的。然几乎所有的音修对声乐有着信仰和执着,不忍让其沾染任何污秽。可是容诩不照常理出击,这突然袭来的破耳之音,让两个同伴一下捂住耳朵。
顾红衣两只手不够用,打算架起结界。然而结界架了一半破裂,只能拿两手捂自己的耳,但事先还不忘把黑玄衣的腰带解下来,绕了他脑门几圈……
终是对方先受不住,容诩最后一声破耳,把布施者的术法撕碎。娇艳花瓣瞬成枯黄落叶,归根尘土是它们最初的宿命。
枯林恢复原貌后,也显现了疲惫布施者的身影。俨然是一位年轻的道修……应该也不年轻了,在这个修为,没有千年也有七八百岁了。
虽然容诩成鬼修后,还不到五百年……
容诩还未出手,面具男子拔刀指着布施者。枯叶落尽之后,布施者的面容才得以显现。他一双眸眼若清水,眉心朱砂印刻苍白容颜。
这是一副淡泊的君子样态,却是隐隐透着对方的不屑与傲慢。
“在下云漠,真是冒犯了各位,若是几位绕路回走,我可以给这位小兄弟解除迷瘴。”他语气平静极致,以至于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的歉意。
“你休……”
“可以,我答应你的要求。”容诩抢先面具男子的驳回,同意了云漠,“那请阁下为这位无辜的晚辈解咒吧!”
“很好,爽快!”云漠以五瓣花朵围绕指尖,旋转如绽开的桃花。桃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闭拢,他的指尖成一朵含苞的花。
“好了,他的咒法解开了。”
顾红衣再看他的同伴,果然是眼神清明了些许。
“几位可以离开了。”云漠催促着。
容诩倒是不急:“且慢,我要检查下他神智可否恢复。”
云漠语气有些愠怒:“阁下,我们可是说好的,请你离开,莫要得寸进尺。”
鬼修观察三魂还不容易?容诩再度看出,黑玄衣的三魂仍被禁锢,迷瘴虽不再吞噬他,却也没有撤离。
“你说我得寸进尺,可是我一寸都没有看到。”得知云漠施奸计耍诈,看着像是偏偏君子,竟是小人作为。容诩纤长的指尖拨动着腰间已经回鞘的剑柄,也不知碰了哪儿处,一阵尖利难受的调儿冲击对方的耳膜。
面具男子与顾红衣渐明白,这厮并未遵守约定,一齐开了备战的架势。
顾红衣道:“你给我师兄解咒,我可以既往不咎。作为擅长阵法的人,破了你的阵又让你现身,真正的斗法最危险的可是你。”
云漠知道,要是这三人一起上,把他弄死都有可能。他连一个同阶鬼修都难敌,别说还有另一位通元妖修一同协助作战。
云漠想再度耍花招,也要有这个命去戏弄他们。不得已,当指尖的花苞软化,再度成花瓣落下之时,顾红衣看到他师兄的嘴唇动了动。
落地的花瓣化为细沙飘零,融入干燥的空气。这时候黑玄衣脖子动了动,突然呼出一口瘴气,开始剧烈咳嗽。
“师兄,你怎么样了?感觉如何?”顾红衣拍了拍他后背,直到黑玄衣呼吸顺畅。
“咳咳咳……眼睛,眼睛……还有我的腰带怎么没了?!”
顾红衣感觉把捂着黑玄衣两耳的腰带解下,
“我把这位小兄弟的咒给解了,你们总可以走了吧!”
“既然解了咒,我们自然是……”容诩眼神闪烁,拦在两位晚辈跟前,“自然是继续往前走,希望阁下不要阻拦。”
云漠气咧咧指着道:“你好歹也是个修者,怎能如此不要脸?”
“你还是个道修,理应比我这种鬼修更为高尚。当初让你解咒,你竟然只解一半,另一半留着是想约束他吗?就是这件事,让我很生气,所以不想走。”
绕路走的估计命都不在了,这个名为云漠的男子,怕是把那些修者引入通往火洲错误道路的罪魁祸首。容诩怀疑火洲有好几个进口,而枯木林是唯一的通道,其他一进入便是死亡开始。
云漠之前留了一分心眼,没想到就被识破了。然而对方修为与之相当,但实力却远胜于自己。高阶修者风度也不同普通修者,怎会有如此出尔反尔之人?
“反正你的阵法也破了,你的实力不过如此,要在我眼皮子底下重新布阵的话,你觉得自己的机会大不大?”
“那就算了吧!”出乎意料,云漠竟然放弃了与容诩的对持,“很意外我为什么不坚持和你作对下去,因为我知道这不但浪费我的时间,还浪费我的灵力。所以,不如我退出,而我身后有另外的人过来,给你一个惊喜……”
云漠渐渐隐去身形,枯林还是那片枯林,苟延残喘地立在戈壁滩上。
“他刚才说,前方还有人给我们惊喜?”顾红衣还未听说过云漠这个名字,他这几年都在大漠奔走,思来想去都不知云漠属于哪一派。
只要猜到派别,就可以猜到他们后来会面对谁。
云漠是道修,习一派正统道法,却似是勾结了邪祟。而荒漠两大势力不外乎于虫族和狼妖,皆是道修瞧不起的种族。
“前辈,那个云漠,您认为这是哪一派的人?”
“摧毁绿洲的是哪一派的人,他就是哪一派的。”容诩说道,“但是目前来看,他和充足的关系应该更近些。”
李家姐妹虽是凡人,但两者遭遇与绿洲泛滥成灾的关系牵连太多。而她们换身换魂,始作俑者是个修为不高的虫族。容诩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与金衡翼有关,但那个要杀他的神秘人,必然与火洲息息相关。
至少,枯荒女王以及她的军队,肯定知道那里曾经是谁的领地。
“前辈,还要往前吗?”黑玄衣看容诩停下脚步,以为他突然改变主意不去领会接下来的敌人而是另有打算。
“前进,我倒要看看那个组织的人,要给我什么惊喜。”
只是几人行路很长一段时间,精神渐渐放松下来,距离火洲没多少行程了,还是未碰见一人。
都要怀疑云漠是不是吓唬他们,但是他没有必要这么做。
就在进火洲入口的几步之遥,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尸身。这人侧卧身体成扭曲状态,面具男子上前查看,发现他的身体被拦腰折断。
“是法修,身躯不坚固,体修或者其他武修都能办到。”顾红衣说这句话,还看了几眼身旁的黑玄衣。
“别看我,我斩断过敌人的身体,可没用折断这么凶残的方法。”
“他身上有刺伤。”面具男子用手比对了下伤口大小,血已经流干,杀人者应早就走远。面具男子抹去干涸的血迹,裸露的伤口清晰现出六边形锐状。
容诩也是看清楚了逝者的伤口形状,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形状,是他曾用的魑蛇骨剑伤。
容诩把逝者翻过身,那人未瞑目,双眼的恐惧在死前显现,而死后凝固,两颊眼泪与血迹融合的痕迹,在死气苍白的肤色中沟下绝望的一笔。
而且,他的灵魂早已不在。
“那家伙一定是进入火洲了。”顾红衣开始给他的师门写信,他们是负责找杀神的下落,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想干这个敌人不过是送命。
“进入火洲之后,不论有没有见到那人,都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你。”容诩看向面具男子,眼里无甚波澜,但他的话已经在告诫了。
“怎么?”面具男嘲道,“看到仇人还要我冷静?”
“那么多门派围攻都阻止不了她的脚步,就凭你一人之力,不也是去送死,陪你的枭鹰一族。”
面具男子闻言,一把刀出了半分,在容诩的注视下又收回:“看来你有更好的计策了。”
“你别想多了,我没有计策,只是想看冒充我的人。”冒充就算了,还变成了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
几人抛下了逝者,走入火洲区域,四周的温度渐高,这片荒芜之地还惨留着被岩浆灼液侵蚀的痕迹。
“这里……不愧是传说中的火洲,这些传言并不是假的……”
他们看到的,是一片完整的枯骨……堆积成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