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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起(“适才退朝时,徐同徐大人...)(1 / 1)

顾燕时昏沉地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的时候朦胧感觉有人在她头上动来动去,抬手一按,就惹起一声笑音。

她皱眉,睁眼瞪他,手一摸他动过的那块地方,就觉得乱糟糟的。

“不许玩我头发!”她道。

“没想玩啊。”他说,“朕想认真地给母妃编个辫子,但不会啊,谁让母妃不肯教朕?”

“编什么辫子!”她撑起身迅速溜下床,跑去窗边的妆台边一看,脑袋左侧的一大片头发都乱了,毛躁得好像鸡窝。

一会儿她还要去跟齐太嫔放风筝,他净给她添乱!

她气鼓鼓地抓起梳子,一下下梳下去。

“又这么凶。”苏曜咂一咂嘴,懒洋洋地也下了床,踱到她身后。

抬手刚一碰她的头发,她美眸就从镜中扫了过来。

“不动不动。”他连忙收手,走开两步,倚着妆台边的墙,“说起来……朕的狐狸呢?”

顾燕时执着梳子的手一顿,这才想起那狐狸香囊还没给他。

她原是留了个心眼。因他说会有“回礼”,她觉得不是好事,便故意拖着没给他,想看看他会不会被拖得没心情卖关子,直接告诉她那回礼是什么。

可他果然没那么好诓。她不给他,他就当没这事。几日下来,倒拖得她把香囊的事给忘了。

现下被他当面问起,顾燕时略作踌躇,就从怀中将香囊摸了出来:“诺。”

苏曜一哂,伸手接过。

雪白的底色上,火红的大狐狸正眯着眼睛笑。

“回礼呢?”她面无表情地问。

“有的。”他点头,手也探入怀中,很快,也取了枚小物出来。

同样是枚香囊,淡蓝色的底子,与她素日喜欢的淡绿、淡粉、淡黄的衣裙都能相搭。

顾燕时颜色稍霁,接过细看,却见上面的绣纹是悠悠白云上团着一只小鸟。

那小鸟她却是不认识的。一整只都毛茸茸,颜色主要为棕,上有几道黑白相间的条纹,被绣娘精巧的工艺绣出了弱不禁风的样子。

鸳鸯?

她一时这样猜测,转而就觉不是。

鸳鸯是常见的刺绣样式,所以她识得。若说这是母鸳鸯,倒有那么三分像,可鸳鸯绣纹要的就是成双成对,没有分开来绣的道理。

况且,他应也没什么想跟她“成双成对”的心思。

顾燕时便抬起头,直言问他:“这是什么鸟?”

“母妃不识得啊?”他眼睛微微一眯,“朕也不识得。”

又在气人!

她忍不住地再行瞪他一眼,就不再理会,专心致志地将头发梳好,冷着张脸走了。

“恭送母妃!”他在她背后端端正正地一揖,口中声音也颇为清朗。

装腔作势!

她装没听见。

苏曜竖着耳朵,静听小母妃负气下楼,走得颇快,楼梯噔噔蹬蹬地连响一串。

好一只愤怒的小鹌鹑喔。

大狐狸自顾自笑了声。

澹荡楼一层,兰月与几名御前宫人一并安安静静地候着。见顾燕时下来,她就忙迎上前去,福了福身:“太妃。”

“走吧。”顾燕时握住她的手就往外去,兰月悄悄一觑她的脸色,便知她肯定又被陛下气到了。

陛下很会气人,两句话就能让她变成这副气鼓鼓的模样。若非身份放在那里,看上去就像小两口打情骂俏。

兰月对此已见惯不怪,便也不作多问,从澹荡楼走出一段才扯了扯顾燕时的衣袖,带着三分打趣的意味劝她:“别生气啦。奴婢知道,陛下待姑娘是极好的。”

嘁。

顾燕时暗自扁了下嘴,继而缓了缓神色:“我没生气。他方才送了我一枚香囊,我还挺喜欢的。”

她一边说,一边摸出香囊,递给兰月看:“好看吗?”

“好看。”兰月扫了一眼,脱口而出。

待接到手中细看,却怔了怔:“这料子是极好的,绣工也精巧。只是……”她露出不解,“怎的绣了个鹌鹑?”

“这是鹌鹑?”顾燕时一愣。

“是啊。”兰月点头,“民间常见的,只是咱们家中不曾养过。但奴婢从前去集市上采买,也常能见到卖鹌鹑的摊贩。”

顾燕时秀眉皱起,将香囊拿回手中细作端详,边端详边问:“那鹌鹑是什么寓意?”

“没听说有什么寓意……”兰月茫然,“姑娘没问陛下?”

“没问。”顾燕时道。

言毕就想,下回再见到他,她要记得问。

她这般想着,虽知可以日后问他,心下却还在禁不住地一再探究。不觉间已行至来时走过的那道小桥,她拎起裙摆拾阶而上,脑海中忽而电光火石般一闪。

——她突然想起他问过她,知不知道狐狸爱吃什么!

她说不知道,他就告诉她说,爱吃各类禽鸟。若无鸡鸭,鸽子和鹌鹑都不错。

那时候,她没明白他为何专门提及“鸽子和鹌鹑”。

现下再思及她给他香囊时,说他像狐狸。

他这是……反其道而行之?说她像鹌鹑?

顾燕时下意识地拿起香囊又看了眼,眉心紧锁。

他说过,灰不溜秋的就不好看。

可鹌鹑就灰不溜秋的。

她怎么就像鹌鹑了!

她再怎么说,也得是只燕子呀。

这日,圣驾在暮色四合时才启程返京。万和林虽离京城不远,回宫时也已临近子时。

众人俱是难得这样出宫玩上一趟,既尽兴又疲累,很快就各自回了宫去,早早歇下。

徐府之中,后宅灯火早已尽熄,唯独正屋的灯还亮着。

当家主君徐同在房中踱了一圈又一圈,迟迟无法坐定,更无心入睡。

徐夫人白氏在旁边冷着张脸读书,终熬得烦了,瞟了他一眼:“你若不困,就回书房去,我要歇下了。”

你听听你这话。“徐同驻足,颇是不满地睇着她,“好像在宫里的那个不是你生的似的。”

“她自是我生的,我比谁都疼她。”徐白氏翻了下眼睛,“我不仅疼她,我还明白她。不仅明白她,我还明白你!”

徐同锁眉:“你明白我什么?”

“明白你使劲总使不对地方!”徐白氏直言道。

不等夫君露出怒色,她就又说:“要不父亲在世时总说呢,你们兄妹两个都比不上这个女儿。你想想,静太妃这事,媃儿他在宫里能不比咱们清楚?她至今只字未提,无外乎两个缘故——一则事情根本就是假的,是宫人们乱嚼舌根道听途说;二则这事是真,可她却觉得惹不得,亦或不惹也罢,所以不与咱们提起。你若真为她想,就当多想想个中利弊。”

“你啊,妇人之见!”徐同嗤笑,“这其中的利害岂是那么简单?天子与先皇太妃——且不说若是真的该当如何,即便是假的,事情传开也有损天威。我身为人臣,难道能坐视不理,任由那妖妇毁了一代明君?”

“呵,是啊,妇人之见。咱们媃儿也是妇人,说出的话素来也是妇人之见,奈何父亲直至咽气都觉得她比你强呢!”

徐白氏不冷不热地道出这么一句,气得徐同脸色发白,却因这话真是父亲所言,让他也说不得什么。

至于其他的,她已懒得与他争辩。

夫妻多年,她早看清了徐同的为人。

若说坏心,徐同是没有的,只是虚伪一些,又好高骛远。

他方才那些“身为人臣”的话,若换做随便一位朝廷命官来说,徐白氏都肯信上三分。偏从他口中说出来,只让她觉得他假得不行。

她私心里知道,他又是在为他的官位打算盘了。

他终是不肯这样安然活在父亲的余威下的。更不肯让旁人说,他能谋得现在的光耀,全是靠着女儿在宫里当贵妃。

所以有些事,徐白氏早就知道自己劝也是没用的。

果然,徐同很快就拿定了注意:“我得上疏,把这事议个明白。听闻那静太妃才十六七岁,这般年轻的先帝宫嫔还留在宫中,本就不像话,又一再加封,日子越久陛下越说不清楚。”

徐白氏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得劝陛下,把这人送走才好。再不然……”徐同心念一转,有了更好的主意,“让她殉了先帝,也是个周全的办法。”

徐白氏几欲冷笑出声!

听听,男人虚伪起来能虚伪成什么样子?

口口声声为着天下大义着想,便可以送个十六七岁的女儿家去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天色不早了。”徐白氏放下书,起身往床榻走,临近床边,她扫了眼侍立在侧的婢子,“去瞧瞧哪位小娘还没睡,就让她侍奉主君就寝吧。”

“诺。”婢子应声,领命而去。

“你……”徐同被自家夫人“逐客”,气得脸色发白。

徐白氏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自顾吹熄了床边的灯,便躺下了。

这样的男人,她真是懒得多做理会。

亏得家里还有几位侧室。

翌日天明,早朝无事。群臣们得以早早告退,苏曜回到紫宸殿,回想了一下近来的几道奏章,心知也并不急,便开始没事找事:“去欣云苑。”他拍住张庆生的肩头,噙笑,“告诉静母妃,朕很久没听琵琶了,有点想。”

“……”张庆生缩了下脖子,“适才退朝时,徐同徐大人上了道本,请陛下先行过目。”

“徐同?”苏曜想起徐老丞相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贵妃那个扶不上墙的爹就皱眉,“他能有什么事?”

“这个……”张庆生从袖中将那道奏章摸出,双手呈上,尽力不让自己哆嗦,“徐大人参奏静太妃……蛊惑君心,秽乱宫闱。求陛下圣誉为重,让静太妃……殉了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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