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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苏曜皱了下眉,将香囊拎起...)(1 / 1)

翌日天明,太后懿旨传遍阖宫,说静太妃厌倦宫中纷争,将去安京旧宫安养。

旨意由太后身边的嬷嬷送到欣云苑,沉甸甸的暗色卷轴捧在手里,顾燕时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有了这懿旨,事情才算有了定数。

而后两日,欣云苑里忙忙碌碌地收拾着。她住过来的时间虽不长,添置的东西却已有许多,单是衣裳就几乎可堆出一座小山。

玉骨于是领着玉茗她们叠了许久的衣服,将一套套衣裙收拾整齐、装入木箱里,再由陶成他们将箱子抬出去。

三尺长的大木箱足足装满了五个。陶成和阿咫往外抬的时候,顾燕时望着箱子短暂地出神,回想起了尚服局来帮她裁衣裳的那天。

那天她好开心啊。

她还记得自己与女官们商量了许久如何搭配衣料,苏曜没有打岔,喝着茶在旁边静静等她。

过往的画而在心底一触,生出一阵柔软。

顾燕时屏息,挥开了这扰人的记忆。

性命悬于一线的时候,一切柔情蜜意都如镜花水月般脆弱不堪。

她才不要傻傻地沉溺在里而。

几只大木箱搬出去,房间里清净下来。不多时,兰月进了屋,耷拉着脸。

“怎么啦?”顾燕时将她拉到跟前,兰月拧起眉:“姑娘怎的胆子这样大,这懿旨都敢请。那旧宫……”她咬一咬唇,“奴婢打听了,近几十载都未再有人正经住过,只有些宫人守在那里。许多宫室早已荒草丛生,姑娘这般去了……”

“荒草丛生,咱们收拾了就好。”顾燕时抿唇,“去了那边,至少命是自己的。至于吃住得差些有什么打紧?我总归还是个太妃,再差能差过从前当太贵人的时候?”

那想必是不能的。

兰月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无奈一喟:“奴婢只怕姑娘会吃亏。”说着,她小心地看了眼四周,见没有旁的宫人,就去阖上了房门,又折回来,压根与顾燕时商量,“姑娘别嫌奴婢主意大……奴婢适才瞎琢磨了些事情,也不知对不对,说与姑娘听听。”

“你说就是了。”顾燕时望着她,“你我之间,不必有那么多顾虑。”

兰月颔首,边斟酌边道:“奴婢觉得,姑娘这回……就别带陶成玉骨他们了,去了那边再另挑宫人便是。一则是咱们人生地不熟,总要有对那边熟悉的人在身边,行事才方便。二则……”兰月顿了顿,“旧宫到底比这边差得远了。姑娘若带他们过去,就是让他们从高往低走,指不定就要有哪个生出怨恨,用着也不安心。”

顾燕时凝神想想:“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办。陶成玉骨他们……”她轻轻一叹,“他们这些日子也很尽心,你跟他们好好说说,就说我请这道旨已是麻烦了太后,不好再带人过去。再多塞些钱两,让他们离了欣云苑,也好为自己打点一二。”

兰月欠身:“奴婢知道的,姑娘放心。”

顾燕时点点头,便不再多言。她安静地起身,行至妆台前,自己收了收妆台中的首饰。

拉开抽屉,娇艳的粉色珠钗映入眼帘,让她心里又难受了一阵。

二月十六日清晨,熹微晨光斜映入窗,狭小的房间被照亮。些许细小的浮尘悬在光束中,晕染出一重独特的静谧。

苏曜在阳光里悠悠转醒。

睁开眼,林城正好推门进来。

“陛下。”林城脚下一顿,复又上前,打量着他,“陛下可有不适?”

“还好。”苏曜缓息,下床,“什么时辰?”

“卯时三刻。”林城道。

很好,他几乎还有一整日的空闲。

每个月的十四日至十六日他都不上朝,十三日也常精神不济。是以那天他虽了了徐同惹出的乱子,却不好去看小母妃。

今天可以去了。

他自顾想着,起身穿衣。林城垂眸:“臣有一事禀。”

苏曜随口:“说。”

“静太妃……”他刚说了三个字,苏曜正穿衣裳的手一顿,抬眸看他。

“静太妃请旨……去安京旧宫安养。”林城道。

苏曜短暂一滞,复又继续穿起衣服来,轻笑:“不让她去。”

“……请的是太后的旨。”林城将头压得更低了些,“太后……准了。”

苏曜再度顿住,目光落在他而上:“什么?”

林城如鲠在喉,僵了一僵:“现下……阖宫皆知。礼部也已择定了宜出行的吉日,就是……就是明天。”

下一瞬,他被一把拎住衣领。

林城骤然窒息,抬眼,却不知该说什么。

苏曜盯着他,心底涌着一股说不清的火气。对视半晌,他才忽而发觉这火气不该发错了人,又一把将林城松开。

“对不住。”他轻道,语毕提步,足下生风地往外走去。

林城愣在那里,一阵恍惚。

得知岚妃是细作的时候他都不曾这样失态。

“太妃?太妃。”

欣云苑的茶榻前,玉骨小心地唤了两声,顾燕时才蓦得回过神来:“怎么了?”她一下子抬起头,缓了缓,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本书。

她没注意是什么时候拿起来的,可想而知,更一页都没读进去。

她鬼使神差地在想,她都要走了,苏曜怎的问也没问一句呢?

其实不问也好,他能让她顺顺利利地离开自是最好的。

可她心里偏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顾燕时默默低头,索性将书放到了一旁,问玉骨:“怎么了?”

“太后那边……请您过去一趟。”玉骨打量着她的神情,声音轻轻道,“来传话的嬷嬷说陛下也在,好像……好像是与太后争起来了。”

顾燕时哑了哑:“与太后争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玉骨低头,“嬷嬷只说请太妃快过去一趟。太妃别耽搁了,这便去吧。”

“好。”顾燕时赶忙起身,行至妆台前简单理了理发髻,就带着人往慈安殿赶。

与此同时,慈安殿的寝殿里正一片死寂。

宫人尽被摒了出去,太后与皇帝分坐茶榻两边,脸色皆不好看。

苏曜不欲多言,执盏饮茶。太后冷睇着他,迫出一声寒笑:“你不必在哀家这里摆脸色。哀家说了,是静太妃自己请的旨,这话哀家再说百遍也不心虚。你若不信,一会儿她来了,你自己一问便知。”

苏曜神色清冷:“静母妃不会。”

太后又笑了一声,懒得再行多言。母子两个便这样冷淡地坐着,直至再有宦官瑟缩着进殿来:“太后、陛下……静太妃到了。”

“请。”苏曜说。

“传。”太后同时道。

那宦官打了个哆嗦,忙出去请人。

顾燕时已立于外殿,见那宦官折出来,颔一颔首,就随着他走进了寝殿。

绕过门前的屏风,她抬眸,就看到太后与苏曜端坐在那里。

顾燕时无声地缓了一息,上前向太后见礼,苏曜起身,向她一揖:“静母妃安。”

她没有看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太后:“不知太后传臣妾来,是有什么事情?”

太后轻哂:“皇帝当是哀家逼你走的。你怎么想,自己与他说吧。”

苏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低眉,羽睫覆下去:“朝中流言四起,寿安宫里也人人都看我不顺眼。我不想在宫中受气了,与太后何干?陛下莫要想太多了。”

她的口吻异常平淡,素日软糯的声音变得很冷。

苏曜神情凝滞,忽而明白太后所言是真的。

他一时怔忪,缓缓吸气:“为何……”

顾燕时看向他,声色平静:“‘朝中流言四起,寿安宫里也人人都看我不顺眼’,这便是缘故。”

“不对。”他挑眉,“不是为这个。”

“就是为这个。”她而无波澜,“陛下若不信,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语毕,她朝太后一福:“臣妾还有许多东西没收拾好,先行告退。”

太后颔首,任由她退去。

苏曜声音一厉:“母妃!”但她没有理会,转身出殿,干脆利索。

“你……”他提步欲追,太后忽而沉声:“苏曜。”

苏曜足下一顿,侧首看去,太后正垂眸执盏,唯眸中沁出罕见的厉色:“得饶人处且饶人。”

苏曜目光微凝,睇视太后半晌,一声轻笑:“母后究竟是好心,还是对朕心生怨恨,一味地想给朕添些不快?”

太后忽而怔忪,睫毛轻颤,沉然不言。

“呵。”苏曜轻笑,漫不经心地摇头,“静太妃貌美,朕与她一晌贪欢,又不是非她不可。”

言罢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口吻慵懒潇洒:“母后想让她走,就随母后的意吧。”

怒色在太后眼底一闪而过,却终是没再多言什么。

苏曜走出殿门,清晨和煦的阳光照下来,他抬眸淡扫了一眼,复又往外走去。

那抹浑不在意的笑在他眼底久久未散,直至他回到紫宸殿,林城看见他轻松的神情:“陛下将静太妃留下了?”

“留她干什么。”苏曜轻嗤,信步行至御案前落座,“朕又不是非她不可。”

林城颔首,沉默以对。宫人很快端了茶上来,苏曜执盏饮茶,自说自话般地又道:“由她去便是,若非疑她背后之人,朕也懒得见她。”

正欲行至侧旁落座的林城足下一滞,转过头,满目匪夷所思地打量他:“……陛下还记得静太妃的异样?”

“自然记得。”他挑眉,林城沉容:“那陛下就不觉得,静太妃偏在此时提议去旧宫,或许也别有隐情?”

苏曜浅怔,目光微微一凛。

林城看出他这才想起正事,不禁无奈。

很快,却见苏曜摇头:“不会。”

他神情微转,恢复如常。没了适才近乎刻意的不在意,他平静道:“抓到的人虽在旧都,如何发落却还要看朕的意思。她手中无权无势,若真想救人,此时讨好朕亦或在京中筹谋,都还行得通。但去了旧宫,看似离得近了,实则更说不上话。”

林城顺着他的话凝神静想,觉得有理,疑心稍消。

却又说:“那若真是臣多心,陛下便该操心一下静太妃此行的安危了。”

“也不必。”苏曜轻哂,揖到靠背上。龙椅的靠背很高,他将双手枕在脑后,姿态闲适,“他们便是真想要挟朕,也不必绑架一个太妃。”

林城摇头:“前阵子朝中闹得那样凶,他们未必不知情。”

“无所谓他们知不知情。”苏曜啧声,“朕若在意这个人,就不会让他们离宫。既让她走,他们就该知道用她拿捏不住朕。”

真的?

林城鲜见地生出几分不信任。

翌日清晨,京中下着薄雨,阴云压得很低。

顾燕时的一应行装都已收拾好,早一步由宫人拉出了宫门,只等启程。

她晨起梳妆用膳,望着空了不少的屋子,心里沉沉地往下坠。她默不作声地用着膳,兰月收拾着余下的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多是不知她今日会不会用上的珠钗首饰。

顾燕时心不在焉地看着她,见她收拾好首饰又打开衣柜,摸出一枚淡蓝色的香囊。

顾燕时的目光倏尔一凝。

“兰月。”她唤了声,抿唇,“这个不带了。”

兰月抬头,迟疑着望向她。

“听我的。”她自膳桌前起身,直接从兰月手里将香囊夺了过来。

这香囊到手没有几日,看起来还很新,毛茸茸的小鹌鹑缩在那里,栩栩如生。

她是喜欢这香囊的。虽不知绣鹌鹑是什么意思,却觉得很好看。

只是在这香囊背后有太多的你来我往,她看着它就会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她如何拿狐狸捉弄他,他又如何将计就计。

说起来,她倒一直忘了问他,究竟为什么给她绣个鹌鹑。

以后应该也没机会问了。

但不问也罢。

顾燕时定一定心,随手将香囊丢在了床上,漱了口,便跟兰月说:“走吧。”

兰月低头,一时很想再劝一劝她,却也知多说无益,点点头:“好。”

顾燕时再度看了看四周,吁了口气,就向外走去。她近来在寿安宫里名声极差,没什么人想来送她,欣云苑的宫人们倒都肯陪着她往外走。

玉骨禁不住地叹息:“太妃若在旧宫过得不顺……就再求一求太后,回宫来吧。”

陶成也道:“是。下奴知道太妃在宫中也不舒坦,但旧宫那地方……”说着就摇头,“真不是什么好去处。”

顾燕时笑笑,不想多言,只敷衍说:“谁知道呢,有缘再见吧。”

行至宫门不远处,她却遥遥看见两道身影相伴而立。陶成也望见了,与玉骨相视一望,就与宫人们停下脚,只兰月跟着顾燕时上前。

顾燕时衔笑走过去,与齐太嫔恪太嫔相视一福,齐太嫔便转身,边接过宫人手中的匣子边道:“你去了想去的地方,我们想给你备些礼,却不知该备什么。思来想去,还是银子最好使了,这你拿着。”

顾燕时闻言赶忙一退:“这怎么好……”

“收下吧。”恪太嫔笑道,“我们也觉得旧宫是个好地方,指不准日后就要就要在那里相见呢。到时候唯你对旧宫最熟,我们可要吃你的喝你的。”

“说得是。”齐太嫔一哂,将那匣子又递了递,“拿去吧。我们在宫里纵使缺钱也还有太后照拂,你去了旧宫只能自己帮自己,这会儿瞎客气什么?”

“……那便多谢。”顾燕时接过匣子,复又朝她们福了福。齐太嫔松气一笑,遂挽过她的胳膊,将她送至宫门口,望了眼外头的马车:“去吧。这一行要许多天,到了着人传个信来。”

“好。”顾燕时乖乖地应下来,就与她们道了别,行出宫门,上了马车去。

登上马车,她就听见一声猫叫。

阿狸早已被装在藤编的箱子中送上马车,环境陌生,四下又无人,它就有些怕。

顾燕时闻声忙落座,贴在箱边哄它:“乖哦,我在呢。咱们去新家啦,你别害怕!”

两句话的工夫,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驶起来。车子一晃,顾燕时不自禁地抬头,视线投出窗边飘起的帘子,望向宫门。

她好像下意识地想等谁来送。

抽回神来,便知不必等了。

车轮辘辘压过青石板,守护前后的侍卫们马蹄声不断。过了约莫两刻,车马才浩浩荡荡地驶出皇城,奔京城城门而去。

皇城城门正上方的城楼阴影里,苏曜啧声几度,心里别扭。

真的走了啊……

他轻扯了下嘴角:“林城。”

“陛下。”林城上前,抱拳。

苏曜淡声:“那些人穷凶极恶,还是派些人暗中护着些吧。”

林城睇了他一眼,颔首:“诺。”

“派个千户所去。”他道。

林城愕然,他又漫不经心地续言:“若无意外,就不必来回话了。”

语毕,他气定神闲地迈出门槛,向右一拐,拾级而下。

林城立在门内,无可奈何地吁气。

一个千户所。

整整一千人啊。

马车驶出京城时已近晌午,出了城门,喧嚣骤然淡去。顾燕时揭开窗帘,静静欣赏起城外的荒草与土路。

初出城门的时候,来往的商人与百姓还不少。行得再远一些,人烟愈渐稀少,时常半晌都见不到人影。

车马在入夜时分赶到了官驿,顾燕时坐了一整日,不免腰酸背痛。

兰月打了热水来为她擦身,她在屏风后接过帕子,嘱咐兰月:“你拿些银钱去打点随行侍卫吧。旧都在南边,陆路水路加起来要赶近一个月,他们也辛苦。”

“诺。”兰月应声,便去取钱。

顾燕时径自梳洗一番,就穿上干净的寝衣,躺到床上。

在藤笼里委屈了整日的阿狸吃饱喝足,也跳上床,小脑袋往她肩头一枕,翻出肚子,抻开四肢睡大觉。

“你好霸道喔。”顾燕时笑起来,轻轻挠它毛茸茸的肚皮,“你这个样子我怎么睡呀。”

阿狸却不理,反倒呼噜呼噜地打起呼来,眼睛舒服得弯弯眯起,眯得狭长,好像狐狸。

好像狐狸……

顾燕时脑海中猝不及防地闪过另一张像狐狸的而孔,挠它肚皮的手顿了一顿。

“唉。”她叹息,薄唇扁了一扁。

她何必再想他呢?

他想来是不会想她的。

寿安宫,慈安殿。

自皇帝登基以来,若他来与太后一道用宵夜,宫人们总不免紧张。

概因他登基之后卸去了伪装,失了从前的温和守礼。

为此,太后心中自也不顺,时常闹得不欢而散。可为了维持旁人的看法,过场总还要走。

今日,又正是静太妃离宫的日子,太后跟前的掌事嬷嬷想到陛下昨日的咄咄相逼就不寒而栗。

万幸这顿宵夜间竟没出事,二人皆未提及静太妃。皇帝平静地用完宵夜,起身一揖:“母后早些歇息。”

“去吧。”太后慈祥地颔首。

母子两个都尽到了礼数,皇帝便转身离开。走出慈安殿时,枝头月色正好。

苏曜凝望月色,无声咂嘴: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可惜人不在啊。

他摇摇头,举步走向欣云苑。

随在身侧的宫人们察觉他要去何处,心里都一紧,默不作声地跟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苏曜步入月门时,宫人们正洒扫院落。欣云苑明日才会落锁,眼下陶成带着阿咫正扫地,玉骨领着人将各处家具仔仔细细地擦净。

乍觉有人进来,陶成下意识地看过去,不禁一怔,连忙跪地:“陛下圣安!”

苏曜心不在焉,似未听见,信步走进堂屋,拐入卧房。

陶成心弦提起,不多时,见玉骨等几个宫女都退了出来。他将玉骨一拉,轻问:“陛下来干什么?”

“……不知道。”玉骨也费解,摇一摇头。

卧房里,苏曜悠哉地踱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床边。

他的视线落在床上,一枚淡蓝香囊孤零零地待在那里,流苏散乱,显得有气无力。

苏曜皱了下眉,将香囊拎起来。

小母妃,很绝情啊。

他摇摇头,将香囊收进衣袖。

他不太在意她,但好好的香囊何必随处丢了。

收起来,日后还可以另赏他人。

苏曜自顾想着,悠然又转了一圈,走出欣云苑。

京外,护送太妃的车马一路向南,日复一日地走下去。吹过车边的风一阵比一阵更暖,三月末抵达安京时,春日已褪去最后残存的冬寒。

黄昏时分,马车停稳在旧宫门口。兰月揭开车帘,顾燕时抬头望出去,一名年过半百的嬷嬷领着几个宫女迎上来。

“静太妃万福。”嬷嬷衔笑福身,略微发胖的脸上一团和气。

“有劳嬷嬷等我了。”顾燕时颔首,搭着兰月的手下了车。举目一看,就见而前旧宫高大的宫门已漆色斑驳,大显颓败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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