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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跪拜(1 / 1)

inf 风拍打在张冲的铁面上,顺着铁面的孔洞灌在他的眼睛上,发酸。

他看着视野中越来越清晰的敌军,心里波澜不惊,挺槊纵马。

声音渐渐的,渐渐的,低到世界沉寂得只剩下了呼吸。

时间慢慢的,慢慢的,慢到战场呈现出了黑白的景色。

突然……

“哗……”

“嘭……”

张冲驾着自己的坐骑如一铁锤撞上了汉军的长矛阵上。

没有任何的停滞,没有任何的阻碍,张冲单人单骑就这样撞进了汉军阵里。

这一撞,撞出了声音,天地间的喧闹沸腾都跳了出来。

这一撞,撞出了色彩,这战场的红黄橙绿猛跃在眼里。

张冲陷的这一阵是刑举、徐荣合编的三千人步阵。此阵作为护乌桓常备精锐,无论是意志还是甲械都位居镇北军前茅。

但就这样一个精锐的步军营头,在张冲的冲锋陷阵下毫无抵抗能力。

无论是戈矛还是箭矢,碰到张冲的甲胄都被弹开。至于刀斧一类甚至碰都碰不到张冲,因为张冲的战马压根不是在撞击而是如履平地一样狂奔。

是的,没有说错,战马没有撞击,只有狂奔。

骑军冲撞靠的是马力,而张冲却直接靠着他无穷的体能和怪力清空着所当的一切敌人。

寻常铁兵不过二三斤有余,至于马矟也不过是三斤的槊头配上丈八的木杆。但张冲手中的马矟却是真正的精钢打造,合重一百二十斤,这还是反复捶打后的结果。

寻常人别说作战,就是举都举不动。但此刻的张冲却使此马矟运转如风,精钢的马矟被舞出了残影,面前的汉军无不被抽碎而飞。

所以张冲的千里驹只需要驮着全重三百斤的张冲,一路踩着碎肢奔行就好了。

这般兵刃,这般武力,世无再有。

战场的声音很大,近十万人千人千心,自然是各说各的。但这一刻,刑举部的吏士们却像哑了一样,怎么努力都说不出话一样。

他们的脚步也如灌了铅一样,怎么挪都挪不动。

甚至这些人被张冲抽碎的时候,都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而战场其余的汉军们在看到中路掀起的血雨,也没了话了。

血雨不是一个形容词,是这些久战老卒们亲眼看到的真实。

早已无畏惧的老卒们,在看到这般魔世之景,抖若筛糠。

就这样,偌大的战场上,一点声音也无。

而北坡下的卢毓,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你让他此生如何能忘?

他眼神涣散,呢喃道

“此威此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千载来谁能与此人伯仲相堪。”

……

刑举死了,这个护乌桓校尉部的第一豪杰,落幕了。

这人以勇力称雄军中,未从军就常出塞外,每每猎胡头来换赏,可以说是被鲜卑人恨得发指。

但十余年了,刑举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带着越来越多的豪杰勇士深入塞外,饥餐北虏肉,渴饮鲜卑血。

但就这样一个十万鲜卑控弦士都奈何不得的男人,死在了中人亭。

甚至,甚至,他都不是被张冲直接杀死的。

只不过是一些被张冲扫到的石子射到了他的脸上,就将他的头颅给射爆了。

也就是说刑举还没有任何搏命的机会,甚至连刀都没有指着张冲的时候,就这样屈辱死了。

刑举死后,没有扈兵要替他报仇,他们只是含着泪裹着刑举的尸体撤离了战场。

他们远远的看着那名神威如天的男人,恐惧、崇拜的心情复杂在心头。

他们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报不了仇的。

当张冲已经冲阵而过的时候,李大目才扛着杏黄大纛带着甲骑、横撞将,突骑们冲了上来。

如果说刚刚张冲就好像激光一样穿透着汉军阵,那这会泰山军的突骑们就好像铁耙一样,耕犁着这片土地,在原地留下一滩滩血迹。

刑举、徐荣的三千步兵阵就这样一击而崩。

一支军阵的崩溃压根不需要杀死全部的士兵,甚至最多只需要三分之一的士卒受伤或战死,这支军队就已经崩溃了。

这倒不仅仅是士气的问题,而是每倒地一个军吏,就需要两个士卒来帮助他转移到后方。而在实际中,军士们因为害怕战场的血腥厮杀,甚至会出现一名军吏受伤,全什的部下们一起扛着他退下去的滑稽场景。

而一旦士卒们退到后阵,再想驱赶他们回到原先的阵地,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但刑举部的崩溃不是这样的,此部是真正的伤亡过重,无人能战了。

在被相当于他们总兵力的骑兵集团冲锋后,战场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可以站着了。

……

杏黄大纛下,李大目双手扛着大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王上。

他对着边上犹在猛杀的典韦,高声大喊

“阿韦,这样不行。王上冲得太快了,他的马扛不住的。”

典韦一下子回神,他看了一眼前面如风如电的王上,那抹杏黄的身影已经成了腥红,都要快和汉军的绛红色分不清了。

高速奔行中,典韦只能大声回李大目

“大目,你带着弟兄们继续追。我带人追上王上,给王上换马。”

李大目点了点头,用力抓着杏黄大纛,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他的背后是二百甲骑,要稳住冲击阵,不能分割。

然后典韦左手点了两将,分别是横撞将中的程普和韩当。

两人收到指令,带着各自的部下,将三匹绝品千里马拥在中间,然后就在典韦的带领下,加速追赶王上。

这会,张冲已经冲到了副帅韦端的阵前。

这位名士统帅正用着仇恨的眼神盯着那贼头,沉着的调度着方阵。

他要为自己的侄子,自己的义子报仇。

韦端的中军是一支四千人的重整军。在后方卢植中军的支援下,高蕃带着渤海大戟士加入到了韦端的序列。

在得到高蕃的增援后,韦端果断令这一支久经考验值得信赖的精锐之师前驱阵前,组成了第一条防线。

在其后就是他手中的原北军吏士为骨干,老军为血肉的精锐,这些人皆愿为韦端而战。

他们有信心护卫自己的统帅,抵挡一切来犯之师。

直到他们遇到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

千军万马之前,旌旗下,高番汗流如注,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可能要死了。

出自渤海高氏的他,不是第一次面临死亡,但每一次死里逃亡后,他都获得了更多的荣誉。

而这份荣誉更是在自己族弟高览抛弃主君后,更显得弥足珍贵。

原先的高氏双庭柱已经倒了一支了,那剩下的一支就是顶梁柱,怎么都不能倒。

但只看了一眼对面正奔来的骑士,高番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的本能,坐骑的本能,都在驱动他赶紧逃离此地,离开他,逃!赶紧逃!

但将荣誉视为生命的高番,只对这种本能感觉到羞耻。

他咬着牙,如野兽一般嘶吼,他怒吼一声

“啊,好贼头,死来啊,死来!”

他拎着马矟,锤击着自己的爱马,驱赶着它冲向对面那个男人。

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中,高番举起了马矟,单骑冲锋了。

后方,舆车上的韦端看到高番的举动,大骂

“狗奴兵子,坏我大事!”

但高番已经听不到了,他热血上涌,战胜了恐惧心理,调用着全部的激素,全部的心力,他要对着那个男人冲锋!

不停,不停,加速,加速。

一声闷响,高番在飘。

他看到天地反转,他看到那蓝蓝的天,也看到了自己的坐骑,那上面有自己的下半身。

他口中狂吐着鲜血,双眼慢慢涣散,没有一点遗憾。

他和当世最强的武士一战,无憾死。

……

时间缓缓流逝,刚刚那一幕落在大戟士们的眼里是这样的。

面对着主将的冲锋,对面骑士只是横挥了马矟,那耀着精光的槊头就斩断了主将的腰腹。

高番被一切两半,上半部分直接飞了出去,落在了草地上。

随后,对面那名骑士停在了阵前,闷哼出一句

“让开。”

听到这句话的大戟士们只感到无比耻辱。

杀了自己那么多袍泽,还杀了自家主将,就想一句话让他们离开?

但,但,但他们怎么都放不下那大戟,不敢面对着那个男人。

于是,哭泣从渤海大戟士阵中传来,在万军的面前,他们崩溃了。

他们丢掉了大戟,脱掉了军衣,只留着犊鼻袴退出了战场。

他们无法克服恐惧,面对这个男人。

但在撤退的人群中,一名吏士却显得那么瞩目。

他整齐的穿着军衣,头戴武弁,缓缓从阵中走到了张冲的面前。

看着这个神威如天的男人,这名军吏缓缓的拜下了,他扣头请求

“请恁让我的弟兄们带着我兄长的尸身回去。为此,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他的尸身。”

面具下,张冲掀开了面具,一股灼热的空气从盔甲中喷出,他弯腰翻出水袋,喝着蜜水,问着下面的军吏

“你叫什么名字。”

军吏没有抬头,缓缓道

“在下高敖,拜托了。”

张冲笑了,他将精钢马矟压在了高敖的肩头,淡淡道

“好,你的命我就收下了。你兄长的尸身你可以带走,但在战后来找我,从此你的命是属于我的了。”

高敖抬着头,错愕的看着那背负大日的男人,最后重重的磕下了头。

也是这个时候,典韦带着韩当、程普等人奔了过来。

典韦一来,急对张冲道

“王上,赤驹已经奔不动了,请先换马。”

说完,典韦一手揽着一匹浑身无一丝杂毛的千里马,送到了张冲面前。

张冲看着典韦那紧张得不行的脸,哈哈大笑。

然后一撑马背,就从赤驹身上跃到了那新马的身上。

随后,张冲一拉缰绳,举着马矟,对前面剩下的汉军大吼一声

“让开路。”

于是,愿意为韦端战死的北军们让开了一条通道,露出了大纛下的韦端。

韦端在舆车上气得发抖,他站起来,夺过一柄大槊,随后高呼

“杀!杀!杀!”

说完,他就令自己的车夫驾着战车,对着张冲撞了过去。

此刻,手持大槊的韦端,在冲锋道路上,终于理解了高蕃。

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吼

“我汉室,亡不了。杀了你这个逆贼!杀出个海晏河清!”

张冲厌恶地皱着眉,看着这老物顺长坡冲来。

他轻轻拍着马脖子,催动着这匹年轻的千里马,迎着那失控的战车笔直向前。

这千里马一开始还适应不了张冲的重量,只漫步走,等张冲拍着它的脖子,它就接收到了主人的命令,开始四蹄翻飞,宣泄着充沛的体能,猛冲。

因为巨大的惯性,此时的韦端已经站不住了,他跪在战车上,双手持着巨槊,大吼

“速度快起来,再快,再快。”

车夫是韦端的徒隶,和他一起长大,这会已经悲戚道

“主人,已经加不了了,现在已经到了最快。”

韦端看着那可恶的泰山贼,嘶吼道

“来啊,来啊,杀了我,我做厉鬼也要杀了你。”

张冲无动于衷,单臂持槊就这样错过了战车侧,然后韦端就被挑在了槊头给带离了战车。

韦端凌在半空,马矟贯穿了他的左肺,体内开始大出血。

但即便韦端在大口吐着鲜血,他还是死力抓着精铁长矛,宛若厉鬼,嘶吼

“你这该死的怪物。”

然后,他就对那些噤如寒蝉的部下们哀求道

“我抓住了他的马槊,你们上来杀了他,杀了他呀。”

但没有一个人动。

张冲已经懒得再听他这些废话了,直接抽槊再铲,韦端的头就飞了出去,滚落在了草地上。

在韦端部的吏士们的注视下,张冲就这样纵马在通道中,一路奔到了那面“韦”字大纛下。

这一刻,这些军吏仿佛不是张冲的敌人,更像是接受他检阅的部下。

他将大纛砍断,提槊高呼

“尔等降不降?”

一军敛气,却无人动。

张冲槊指下方,再呼

“尔等降不降?”

这一次,中军吏士们终于骚动起来。

最后一次,张冲再呼

“尔等降不降?”

一时间,千军弃械伏地,向着这个男人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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