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沉上茶。
母子两人在沙发两边坐下来。
宋卿翘起二郎腿，端着茶杯，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妇。
她抿了一口茶水，淡声道：“子墨，你怎么来了？”
孟子墨面无表情，声音更淡：“你和薛太华离婚成功了吗？”
宋卿放下茶杯，眯起眸子：“怎么，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
“我打听了一下，你和薛太华在打离婚官司，薛家让你净身出户，而你希望平分财产。”孟子墨看向她，“薛家虽然不再是四大家族，但薛家在京城还是有一定的势力，你一个人根本无法和整个薛家对抗。”
宋卿听出了一点意思，挑眉道：“所以子墨，你是想帮我打官司？”
她这个儿子，智商近妖，只要是子墨愿意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
可是她之前求了那么久，子墨都不管她死活。
今天怎么就主动上门了？
宋卿暗自思忖着。
孟子墨并不准备兜圈子，他缓声开口道：“我姐姐怀孕了，也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江瑾怀孕了。”
宋卿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瑾不想认她这个母亲，同样的，她也不想认这个女儿。
她的态度，让孟子墨心头一梗。
姐姐一出生就被遗弃了，提起姐姐，薛女士不该感到内疚自责吗，为什么她还能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不适的捂住胸口。
宋卿立马坐到他身边：“子墨，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子墨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这段时间，有往生香的调理，他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一个多月都没发过病。
可一来宋卿这里，他又有了发病的趋向。
难怪然然一次又一次的叮嘱他，一定要控制情绪，情绪会让病情急剧恶化……
“我没事。”孟子墨将情绪压下去，淡声开口，“姐姐怀孕确实跟你没关系，但是跟我有关系。姐姐的血型很特殊，如果生产大出血，将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想请你提前去医院血库存血，九个月，存够两千毫升。如果你答应，我可以给你打官司，薛家大房一半的财产都会落入你手上。”
他查过，遇到生产大出血，最坏的情况的话，需血量大概在两千多毫升。
宋卿存够两千毫升，剩下的，他来补齐。
“你说什么？！”宋卿满脸不可置信，“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抽血，两千毫升啊，会要人命的！”
孟子墨不急不忙道：“九个月，两千毫升，平均一个月两百二十毫升，对身体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除了帮你打离婚官司外，你还可以开个价，只要我能付得起。”
宋卿坐在沙发上，看着孟子墨苍白的脸。
她看出来了，今天这个儿子来找她，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只要能说服她捐血，什么条件他都能答应。
他都病成这副模样了，还一门心思为别人谋划。
宋卿淡声开口：“你也知道她是稀有血型，你凭什么以为，我的血型能跟她配上？”
孟子墨静静地看着她：“当初医生说只有换肾才能救我的时候，你去做过一次肾匹配，所以我知道你的血型，你的血型跟我一模一样，那么，跟姐姐应该也是一样的。你没救我，我能理解。但是我请你、希望你、恳求你能救救姐姐。”
“你救我需要捐出一个肾，你不舍得我能理解，但一个月抽两百多毫升血对身体真的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求求你救救姐姐吧……”
宋卿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七八年前吧，医生提出换肾时，她第一时间就去做了配型。
她是子墨的亲生母亲，血型一模一样，肾自然也是能配上的，她差点就在捐献书上签字了。
可就在那一刻，她退缩了。
捐出一个肾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影响，会让她迅速衰老，会让她的身体慢慢虚弱，比同龄人更容易老……
她懦弱的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后来子墨的病越来越重，她想去捐肾。
可是最初的她告诉所有人配型失败，如果她再提出捐一个肾，那子墨会怎么看她？
她就这么瞒着，一直死死地瞒着。
可是没想到，她死死瞒着的事，子墨竟然一直都知道！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声音颤抖的问道。
孟子墨的神情依然很淡：“你配型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周医生就告诉我了。”
他和周医生早已超越了医患关系，他帮了周医生无数个忙，帮周家解决了无数个大麻烦，关于他身体的任何事，周医生都不会瞒着他。
他知道母亲和自己肾匹配之后，他多开心呀，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可是他等呀等，等来了捂脸哭泣的母亲，宋女士告诉他，肾匹配失败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初是什么反应了，只知道很失望很失望，然后对世上的一切失望，开始等待死亡的到来……
想到过去，孟子墨平静的胸口又有情绪翻涌。
他的喉头突然一阵腥甜。
“子墨！”
宋卿一阵惊呼。
她看到孟子墨吐出一口血，整个茶几都被染红了。
“梁沉！”她慌张开口，“快，快把往生香拿来点上，快一点！”
“不用了。”孟子墨随意擦了一下唇角的血，继续道，“薛子阳的后半生会在监狱里度过，而我最多只能再活半年，你只剩下姐姐这一个女儿了，你救姐姐，何尝不是救你自己……”
宋卿抿紧了唇：“我没养过她一天，也不需要她来给我养老送终，她不愿意，我也受不起。”
她扶着孟子墨在沙发上坐好，转身就去拿往生香。
她拿来香炉，点上往生香，幽幽的香气一缕缕在屋子里蔓延开。
梁沉叹了一口气。
昨天夫人还说拿这根往生香去容家合作，想让容家帮忙给薛家施压。
今天却用在了大少爷身上。
不过没关系，有大少爷出马，薛家大房的一半财产迟早会落到夫人口袋里。
孟子墨靠在沙发上浅浅呼吸，终于慢慢恢复过来。
宋卿静静的思考着，许久才开口：“捐血的事，我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