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试探地说道：“你这个决定……是不是太突然了？”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变故？让师傅这么早就决定去国外？
“突然……吗？”
孟子规摇摇头，“我很早以前，就想还那位医生的救命之恩了，我不喜欢欠人情的感觉。”
顿了顿，她又道：“现在没了牵挂，自然是该去还债了。”
没了牵挂？
夏末一愣，终于反应过来，变故出在哪了。
是郭子安！甚至是……她！
前世，孟子规是等郭子安与她出师后，才出国。
这一世，郭子安犯下大错，再没可能学医，她也不会拜入孟子规门下。
如此一来，孟子规孑然一身，自然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其实早有征兆，在和郭子安打赢官司时，孟子规就说，要去处理一些事，想必就是出国的事吧？
夏末陷入沉默。
孟子规看她没什么话说，便站起身来，“此番前来，是与你道别，我明天就要走了，早上九点的机票。”
说完，孟子规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会才说道：“除了道别，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夏末听到这话，才回过神，勉强问道：“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孟子规的眼神有些认真。
夏末一怔，眼中泛起苦涩。
接着，她挤出一个笑容：“因为敬佩，孟医生，你是一位好医生，我很钦佩你为了国内医学事业做出的贡献，我做不到像你这样无私，但我希望你这样的人，不被那些腌臜东西打扰，能无忧地朝着你的理想迈进。”
尽管无法说出真实的理由，夏末这话却也没撒谎，她看着孟子规的眼神很真诚。
孟子规闻言，许久没说话。
最终，孟子规只是抬起了手，轻轻在她头上摸了摸，就走了。
夏末坐在孟子规刚才坐过的长椅上，许久没有动作。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连忙站起身，朝着医院药房跑去。
现在还不是颓废的时候！她还有能做的事！
……
第二天，早上七点，京城国际机场。
孟子规拖着行李箱，早早来机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打开了一本医书。
不知过了多久，孟子规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她合上书，正要起身去候机室。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到近。
孟子规敏锐察觉，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她抬头看去，一个人影停在了自己身前。
“孟医生，请带上这个！”
对方递来一个木盒，还有一张纸。
“夏末？”
孟子规一怔，看着气喘吁吁的夏末，能看出是匆忙赶过来的。
她接过木盒，打开一看，是一枚丹药，鼻翼翕动，孟子规能从药香中，分辨出一些草药成分。
“止血药？”
她再一看夏末附赠的那张纸，是一张丹方，不仅是止血药，应该说是救命的药，能在人大出血的情况下，为自己保住一口气。
“国外很乱，孟医生，请你小心。”夏末很认真地说道。
前世孟子规就是死于国外战乱，死前把最后的救命丹药，喂给了同伴，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
夏末不希望悲剧重演，这张丹方，是她前世死前不久，历经辛苦，好不容易研究出的绝密药方，保命时候用的。
如果孟子规有了这个，或许能改变去了国外必死的结局！
“谢谢。”
孟子规没有矫情，收下了夏末给她的丹药与药方。
“那……再见。”
夏末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以她如今和孟子规的关系，想说什么煽情的话，也显得怪异，只能将千言万语憋在心里，最终化为一句欲言又止的“再见”。
“嗯，再见。”
孟子规轻轻点头，拖着行李箱，转过身。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远离自己。
夏末忽然想到，她与师傅最后一次见面，也是这副场景，如往常一样，她给孟子规送机，说了句再见。
可谁能想到，那句再见，成了再也不见！
孟子规死后，夏末在许多个夜晚，梦见她为孟子规送机的画面。
在那个梦里，她一次又一次跑过去，抱住孟子规，希望孟子规不要走，走了就死了！
可最后，她抱住的，只是一团空。
夏末视线模糊，突然迈开脚步，先是有些踉跄，接着大步跑去——
“等一下！”
夏末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孟子规。
这一次，不同于前世梦中扑空。
她紧紧抱住了孟子规，不敢松手，“孟医生，你一定要走吗？不能留下来吗？国外那么乱，战争无情，你去了说不定会死啊！”
这句话，她在梦中，朝着师傅的背影跑去，一遍又一遍地呐喊，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这一次，她终于对师傅说出口了。
哪怕，师傅现在和她都没什么关系。
夏末知道，她这样做、这样说，或许会被孟子规当成疯子。
可如果不这样，夏末怕她会像前世，与孟子规一别就是永远！
生死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遗憾。
夏末重活一世，不想再留下这种遗憾！
“夏末，我曾去看过山娃儿。”
突然，孟子规开口，说了个与此刻似乎毫无关联的话题。
夏末一愣，下意识道：“我知道……”
护士都跟她说了。
“你不知道。”
孟子规却摇摇头，转过了身，看着夏末那张被泪水打湿的脸庞，眼神是夏末难以分辨的复杂。
数秒后，孟子规才再次开口：“夏末，你为山娃儿包扎伤口的打结方式，和我师妹一模一样。”
夏末瞳孔一缩。
她打结时，喜欢留一个蝴蝶结。
只是，她打蝴蝶结的方式，和普通的手法并不一样，她是在孟子规书房里，一本古籍上学来的。
那本古籍并非医书，而且残破不堪，似乎是一名古代女子，闲暇无聊时写的零散，其中就有提一嘴这打结手法。
夏末那时伤还没好，整天与这些书籍相伴，闲着无聊，就尝试复原书上的打结方法，练的次数多了，就成习惯了，导致她给病人包扎时，也会打这个蝴蝶结。
记得她第一次给病人打蝴蝶结时，孟子规盯着看了许久。
夏末以为她要骂自己不务正业了，孟子规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现在，听到孟子规这句“和我师妹一模一样”，夏末才知道，前世师傅为什么会是那副反应！
“我……”夏末想要解释什么。
可还没等她找好理由，孟子规再次开口：“你为山娃儿缝合的手法，和我一模一样，那是我自创的手法，郭子安随我学医这么多年，也没学好。”
夏末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