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下床。
却猛地一下从床上扑了下来。
下巴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可这个时候的姜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那一棍子又一棍子落在少女身上的痛楚，哪怕是梦都清晰的传递给了他。
下巴的痛又如何能比得上绝望的痛。
磕到下巴，他的牙齿也咬到舌头，有血从唇里渗了出来。
此时的姜启浑身冒着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会这样？
小六为什么会死？
他的下半身还在床上，往前爬去。
随后，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阿文是听到声音急忙赶了进来。
外面天色太暗太暗。
阿文又太心急，并没有看到跌倒在地上的姜启。
“大少爷……”
“大少爷，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阿文第一时间点上蜡烛。
当光亮照耀着整个屋子时，阿文才看到地上只着一身白色寝衣的姜启。
脸色苍白如鬼，下巴上还带着血迹，血滑落而下，沾染胸前的衣襟。
白色和红色交织，刺激着人的视觉。
阿文大惊失色，“大少爷，您怎么了？”
还不等阿文搀扶。
姜启便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面前的小厮。
阿文被推倒在地上，起身朝外看去时，姜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中不见了。
“大少爷！”
阿文的声音被外面的雨声给掩盖。
夜晚所有的感官和情绪都会被黑暗给放大。
在亲身经历过梦境里，姜幼安被乱棍打死的那一幕幕，姜家大少爷所有的自持。所有的冷静，迅速崩溃。
二十三年来，姜启一直都是恪守本分。
因为是家中的老大，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
严以律己。
只有做好自己才能管束好下面的弟弟妹妹。
哪怕很想要得到某一件东西。
亦或者在长辈的不公平待遇中，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喜与乐，哀与伤表现出来。
此时的他的耳边只有梦境里小六被乱棍打死时，无助的呐喊声。
她喊着……大哥帮帮我。
那些话就如同一根根带着倒刺的针，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中，心脏被刺的鲜血淋淋。
一路狂奔，到辰南王府。
朱红色的大门紧紧的合上。
暴雨淋湿了他的衣服，乌黑的碎发贴在脸面上。
“开门！开门！”
失去了往日镇定的姜启，不断用手砸着朱红色的大门。
砰砰砰的声音，响彻在黑夜里。
负责值夜的王府下人拉开大门。
“谁呀？大晚上的……”
下人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定睛一看，这不是世子妃的娘家人姜启，姜家大少爷吗？他也是今年的状元郎啊！
这大半夜的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我要见小六！”
下人慢一拍才反应过来，姜启嘴里的小六是谁？
“姜大人您世子妃啊，那容我先去通报一声……”
下人话音还未落，姜启已经冲了进去。
“姜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下人愣了下，急忙大喊道。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
这位姜大人冒冒失失的就跑了进去，实在是不合规矩。
下人赶紧去拦姜启。
寂静的夜被打破。
紫林院内。
窝在男人怀里的小姑娘，缓缓睁开了双眸。
“嗯？”
搂着她入睡的墨扶白也醒来了，嗓子眼里发出疑问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又问道：“怎么了？”
“外面好像有动静……”姜幼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道。
墨扶白起身点灯。
光亮照耀整个屋子。
外面传来雨声。
下了好大的雨啊！
姜幼安心想。
墨扶白披上外衣去外屋。
此时有敲门声响起。
姜幼安坐在床上，听到外屋传来声音。
是徐侍卫声音说道：“主子，是御史台的姜大人……”
姜幼安愣了下。
姜启？
大晚上找她？
外屋又传来徐侍卫的声音。
“姜大人的状态看起来似乎不太好……他想见世子妃……”
姜幼安眉头轻蹙。
她听着窗外的雨声。
忽地愣了下，似乎想起什么，红唇微抿。
不消多久，墨扶白便回来了。
不等小白开口，姜幼安便说道：“不见。”
墨扶白什么都没有问，点头说道：“好。”
墨扶白迈步欲去外屋，这时姜幼安喊了声，“小白……”
墨扶白转头看她。
姜幼安抬着小脸说道：“你让徐侍卫再帮我传达一句话给姜启……”
院子里。
姜启被两名王府侍卫拦下来。
他站在雨中，猩红的眸子盯着远处，那有着光亮的房间。
一抹身影出现在雨中。
打着伞的徐侍卫走过来。
徐侍卫道：“姜大人，世子妃不想见你，你请回吧……”
听到徐侍卫的话，雨里的姜启，身子一寸一寸的僵硬。
她不想见他。
姜启垂眸。
徐侍卫想了想，又补充道：“世子妃还让我传达一句话给姜大人，”
姜启马上抬眼，嗓音沙哑道：“她说什么？”
“世子妃说：姜大人，现在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了吗？”
这话响彻在姜启的耳边。
一遍又是一遍。
姜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走，两名侍卫也不动。
徐侍卫见此说道：“请吧，姜大人。”
谁知。
这时。
姜启竟然低笑出声。
徐侍卫一愣。
只见姜启痴痴的笑出声来。
他双眸通红。
在徐侍卫的眼里，他对姜启的印象是冷静，从容稳重的。
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姜启却显得极为的狼狈。
他的笑声里还带着一丝悲凉。
听着让人挺不舒服的。
这是什么情况？
姜家大少爷是受了什么刺激？
好半响。
姜启才缓缓转身。
他的笑声消失了。
却像是失去力气那般，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王府大门走去。
浑身湿透的他，背脊微微弯曲，逐渐消失在徐侍卫的视线里。
这是他认识的姜启吗？
姜启走出了王府大门。
身后的朱红色的大门合上。
姜启一步又是一步。
王府大门有台阶。
他一脚踩空了台阶。
狼狈的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是啊，他现在终于明白小六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的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次相逢是陌路。
他终于明白了……
姜启从地上爬起，他坐在台阶上。
垂着头，有雨珠从他的下巴滑落下来。
他的眼眸被雨水模糊了。
不知是冷还是因为什么，他的肩膀抽动的厉害。
他终于明白了啊……
在亲身感受到之后，往日他对小六说过的那些话，都变成了笑话。
他仰起头，任由雨水打在脸上。
从未如此的期盼过。
期盼这是一场噩梦。
睁开眼，家里那位叫安安的妹妹第一次回家。
那般的话，他会倾尽所有，去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