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吃，菜该冷了。”姬旋故作镇定，当什么也没听见。
顾铭深深深看了她一眼，坐到她对面。
之后两人谁也没说话，只剩下筷子碰撞和咀嚼声。
顾铭深食不知味，放下筷子问：“姬旋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他不知道姬旋用什么办法，糊弄住了陈老，但徐特助送到他办公室的龙袍，他仔细看过。
针线缝制的手法巧妙，看似简约的龙袍，但其价值远远超过寻常刺绣款。
如果没有姬旋那句没关系，他或许还能忍着不多问，但现在，他希望姬旋可以多信任自己。
“食不言寝不语。”姬旋掀起眼皮看他，眼底迸溅一抹寒意。
她的名字自然是玄馥女帝所取，至于原主，在被送往孤儿院时，身上有一张纸条。
这些她不信顾铭深没有查过。
准备来说，应该是三年前，就已经查过了。
四目相对，两人谁也不甘示弱。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铃声响起，是顾铭深的手机。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皱了皱眉。
姬旋扫了一眼，竟然是邱依。
她好心提醒道：“你不接？”
顾铭深试图从她眼神里看出在意，然而她平静的眼眸，犹如无波无澜的湖水，没有半点涟漪。
他拿起手机，按下接听：“什么事？”
“铭深，不好了，沈爷爷医院来了好多记者。”
顾铭深目光一沉，捏着手机的指尖用力：“沈欣找来的人？”
“铭深，我想你误会了，欣欣没有这个意思。”邱依语气很急，话筒里还有杂音，“我猜是沈爷爷来顾氏之前约好的记者。”
言下之意是，沈昌海来顾氏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理由，用此来胁迫顾铭深。
“我知道了，我马上来医院。”顾铭深挂断电话，见姬旋好整以暇盯着自己，他想站起身的动作一顿，“沈昌海病房外有很多记者。”
“哦。”姬旋反应平平，“你去吧。”
只要不牵扯深海，一切都好说。
顾铭深转身朝门口迈了两步，又停下脚步，“你不用管。”
姬旋本来也没打算管，挥了挥手：“知道了。”
顾铭深没再犹豫，快步出了房门。
姬旋慢条斯理吃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给李莲发了一条消息。
医院。
邱依死死盯着沈欣，责怪之意不言而喻。
沈欣不以为然：“放心吧，我用的老爷子的人通知的记者，绝对查不到我身上。”
“你当顾铭深傻吗？”邱依显然更了解顾铭深，“你的消息是沈爷爷晕倒后发的吧？”
“这有什么，约定好半个小时没出来，又或者出事，直接找记者不就完了。”沈欣这点小细节，还是抓牢了的。
她视线停顿在邱依身上：“你不会对顾铭深真有真情吧？”
换作三年前，她信；现在，她不信。
“你觉得呢。”邱依眯了眯眼，情绪翻涌，又很快被她按捺下去，“你最好期待顾铭深发现不了你的小心思，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沈欣身体一僵，后知后觉蹿起一股凉意。
她就是看不惯顾铭深高姿态的模样，想给对方一点教训。
她庆幸地想：雨点大的事情，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顾铭深刚到医院门口，便被堵在外面的记者围住。
“顾总，请问你是来看沈老爷子的吗？”
“请问你这么晚来，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吗？”
“沈老昏迷不醒，是不是跟您有关系？”
顾铭深看着怼过来的话筒，周身布满寒霜，他单手推开话筒，语气森冷：“无可奉告。”
徐特助跟在他身侧，将记者挡开，等顾铭深进去，他才开口：“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请问沈老爷子晕倒，真的是顾氏的人动手了吗？”
“顾总放言打官司是真的吗？”
……
顾铭深到病房时，主治医生正好巡查完，跟沈欣和邱依叮嘱病情。
“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家属请随时做好后事的准备。”
“多少钱我们都治！”沈欣激动地按住医生的手。
后者一顿，又正色道：“病人年事已高，各种机能都在退化，治疗的意义不大。”
医生说完推开沈欣的手，转身朝就走，看到站在门口的顾铭深，他微微颔首。
顾铭深心底升起一股怪异，还没等他思考清楚，邱依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铭深，对不起，这么晚还让你过来。”
沈欣好似受了打击，没看见顾铭深似的，蹲在沈昌海病床前。
邱依见状拉着顾铭深出了病房，她小心翼翼掩上房门，问：“铭深，你有办法让那群记者离开吗？”
“徐特助在下面。”顾铭深往医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扭头问邱依，“沈欣一直守在医院？”
邱依点头：“从出事到现在，一直在。”
怕顾铭深继续问，她又主动说起沈昌海的病情：“医生说送来的虽然及时，但沈爷爷毕竟”
才住过院，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又受刺激，很难熬过去。”
“嗯。”顾铭深见她脸色疲倦，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要回去吗？我送你。”
“好。”
脚步声远去，沈欣从膝盖里抬起头，她回头看向沈昌海，眼神里闪过一抹怨毒。
“爷爷，为了沈家能东山再起，就先委屈你了。”
她握住沈昌海的手，扯掉氧气罩。
姬旋能靠古董获得保护，没道理她不能。
以前的沈氏失了人心，那她就想办法重新夺回来。
夜色同乌云融为一体，一眼望去，只觉得诡谲暗沉。
顾铭深将车停至邱依楼下，开口道：“到了。”
车灯的光束映着前方一片明亮，显得车内灯光暗沉。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搬出来了吗？”邱依侧过身望着顾铭深，眼眸里带着落寞。
顾铭深神情一顿，偏过头冷漠疏离道：“回去吧。”
邱依盯着他看了两秒，倏然一笑，收起落寞又回到了自信时的模样。
她解开安全带，玩笑道：“怎么，怕我吃了你？上去坐坐吧，上次季文来都上楼喝了一杯水，没道理怠慢你。”
如果邱依死缠烂打，顾铭深还有理由拒绝。
但她一副保持距离做朋友的姿态，让顾铭深反倒不好拒绝。
邱依见他迟疑，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喜欢姬旋，难道你就不想向我请教一下怎么追人？”
顾铭深见她眉心尽是释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听她如此说，锁住眉心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姬旋？”
“我追你那么久才到手，难道还不清楚你的性格？”邱依打开车门，不忘诱哄道，“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我估计以你那性格，能追到姬旋的概率，嗯……”
她歪头想了想，认真道：“除非姬旋像以前一样喜欢你。”
他们都清楚，姬旋变了，不再是结婚三年以顾铭深为中心的姬旋了。
想让她喜欢顾铭深，除非再撞坏一次脑子。
顾铭深被说动，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邱依所在的小区一楼只有两个住户，两室一厅，很宽敞。
“你先坐，我给你倒水。”邱依给他拿了一个新杯子。
顾铭深望着茶几上的水没动，反而问邱依：“我什么性格？”
邱依一顿，在他旁边坐下，托着下巴道：“责任心太强。”
“什么意思？”顾铭深皱了皱眉。
“保护欲和占有欲。”邱依没说谎，顾铭深对她的喜欢只有保护欲，没有占有欲。
所以三年前平淡分开。
可如今……讽刺的是，顾铭深对姬旋有占有欲。
这是她努力了三年，也没得到的东西。
她脸上依旧挂着淡笑，垂着腰间的手却被指甲刻下了印子。
她报复地开口说出事实：“但姬旋对你没有占有欲。”
顾铭深身体一僵，手指不由收紧。
正如邱依所言，现在的姬旋并不爱他，如果不是意外，他们都不会有现在密切的关系。
这让顾铭深不禁想，如果那天救姬旋的人是别人……或者说——是苏硕，姬旋会不会……
想到这里，他内心升起一股愤怒，同时还生出幸好是他的感觉。
邱依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不动声色问：“你们……上床了？”
殊不知她捏紧了拳头，绷着紧张的心弦。
顾铭深并没有跟人分享这种事的爱好，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邱依却听出了答案，她掐了一把掌心，故作大方的姿态，调侃道：“现在就走，不想听怎么追人了？”
“改天吧。”顾铭深并不想引起误会。
“好。”邱依垂下眼睑，目光不经意瞥见放在柜子上的半瓶红酒，她故意走了顾铭深右边。
靠近柜子时，她踉跄一下。
“小心——”
“碰！”
红酒顺着顾铭深的手臂，倾撒一路，最后摔在了地上。
红酒快速浸湿了顾铭深的寸衫，晕染了一大片。
邱依握住顾铭深的手，又急忙为他擦拭：“没事吧？对不起，我一个人在家，喜欢乱放东西。”
顾铭深看了一眼先掉落的瓶塞，确实是意外。
他推开邱依的手，不着痕迹将衣服扯了过来：“没事。”
“你就这样回去？”邱依指着他的衣服，“天黑，万一被误会杀人——”
未尽之词，两人对视意会。
邱依建议道：“要不让徐特助送一套过来吧。”
“不用了，我车上有备用衣服。”他去车里换就好。
邱依笑容有些僵，又很快恢复正常：“那你开车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