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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那个意外的拥抱之后,龙美再来林稚子家补课,灏都避而不见。林稚子问起原因,灏只是淡淡地说:“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问他有什么原则,他又不说。

老师罢工,林稚子也没办法。龙美再来,灏不现身,林稚子只好说这位很远房的表哥治病到了一个疗程,回老家去了。

龙美信以为真,但也猜到灏突然离开可能和她的“冒犯”有关。刚刚陷入爱河的少女失恋了,再来时就恹恹的,补课也打不起精神。林稚子不是一个好老师,比如,当龙美提出“如果全世界的人同时放屁,会发生什么后果”这种化学难题时,林稚子只会敲桌子:“认真点儿!上课呢!”

院中的无尽夏在五月上旬开始孕育第一批花朵,泛白的花球缩在叶中,日照雨淋。花球逐渐被日光着色,不断膨大。五月下旬,第一批花朵到达盛况,蓝色的花球沉甸甸地坠在枝头,美不胜收。

莘莘学子就像这花一样,要孕育整个青春的圆满。五月末,骄阳似火,全城煎熬,全城高考。

林厚朴在女儿高考的前一天回来过一次。林稚子以为爸爸是特意回来陪她,给她加油打气,但爸爸回家后只是在书房里东翻西翻地找东西。

“找什么啊?我帮你?”林稚子出现在书房门口,早已收起了那日的怨怒,变回了乖女儿模样。

林厚朴抬头,没来由地一慌,一本书掉在了地上,他干涩地笑笑,弯腰去捡那本书:“不用了,我找一份文件。”

林稚子“哦”了一声,走出了小书房,去玻璃花房给花浇水。

很快,林厚朴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匆匆装进公文包,经过客厅的时候,向女儿打了声招呼:“稚子,我走了。”

林稚子放下喷壶,疾步走出花房,倚在门边,叫了声:“爸爸!”

林厚朴停下脚步。

林稚子望着他。他有些老了,记忆中他是一个英俊的男人,而现在,鬓角白发丛生,以前,她竟没有注意到。

成人的世界,她试图去理解,她与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她也试图去厘清。也许,他对婚姻的失望,偶有一些瞬间也曾映射在她这个女儿的身上——叛逆、固执,独立得可怕,不够乖顺。因此他才急着要抛弃这一切,去缔结一个新的家庭,开创一种新的生活?书上说,父母与子女是前世的缘,有些人,父母缘很浅。她想,也许自己和父亲缘尽于此,何不在这有尽的生涯里,彼此温柔相待?

她说:“爸!那天,我不应该对你那种态度,那么对你说话。”

林厚朴一愣,旋即尴尬地笑了笑,更加无地自容,说:“稚子长大了。”

“爸!你都有白头发了。”

“傻!我早就有白头发了,焗油好几年了。”

这时,林稚子莞尔一笑,说:“我帮你焗油啊!过来。”

她像招呼小孩子似的,拉他进了花房,给他搬来椅子,然后开始调配膏剂和精油——当然,这些染发膏和精油都是她制作的。林厚朴起身要走,又被她按回椅子:“别动。相信我,纯植物,不含丙二胺,无刺激性,无毒素,既保持草本精华原有的鲜活成分,能有效补色,又对受损发质有良好的修复作用,你值得拥有。”

没有谁的容颜可以永驻。林稚子为林厚朴的发顶涂抹药膏,视线逼近,他眼角和额头的皱纹清晰可见,岁月如水分一般从脸上抽走,无人幸免。父女俩都沉默不语。她的手指轻轻按摩他的头部,他微微闭上眼睛,阳光在眼皮上滚动,刺痛了他似的,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说:“稚子,爸爸对不起你!”

林稚子没有回应,转身去拿毛巾,语气轻松地说:“等十五分钟就好了。”她背过身去,悄悄地哭了。

十五分钟后,林厚朴容光焕发,他仍要走。出门的时候,林稚子又忍不住叫了一声:“爸爸!”

“怎么了?”

“明天我高考。”她提醒他。

林厚朴轻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祝你旗开得胜。”

林稚子也笑了笑,看着他走出门外,他已经不是那个为了女儿的幼儿园舞蹈表演而推掉重要会议的男人了。她失去了他。缘尽至此。

第二天是个雨天。林稚子一推门发现下雨了,惊喜地对灏喊:“天气不错哦!”

“下雨算什么好天气,路上万一堵车怎么办?”灏说。

“我是说,阴雨天,你可以陪我去了。”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

因为你,就算天阴下雨,也觉得是好天气。

“不下雨,我也会陪你去。”灏将铅笔、准考证、尺子装进文具袋里。

大雨不停,考点不在本校,离家有二十分钟车程,他们打车前往。在路上,唐细辛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有两台手术,结束后来接林稚子一起吃饭。妈妈没有忘记她考试的日子。

全城高考,加上下雨,果然不出所料,全城开始堵车。他们乘坐的出租车在车流中艰难地挪动,最终堵在离考点两百米的地方。无奈,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大雨滂沱,雨伞在头顶像一朵轻盈的花摇摇欲坠,风雨从四面八方扑上身,灏紧紧地搂着林稚子,疾步向前,像挟持人质一般。林稚子被裹挟着,几乎脚不沾地地朝前走去。

数据表明,糟糕的天气会给出行带来不便和危险,雨天开车,交通肇事案是平常的两倍。

只见一阵大风掀起伞盖,整个人似乎要被风掀翻了似的,灏紧紧地抓住伞,雨水迎面扑来。忽然,一辆白色的汽车从身后疾驰而过,灏反应迅速,闪了个身将林稚子护在身后,所幸虚惊一场,他只是被溅了一身水。

到达考点学校,有工作人员在检查准考证。林稚子轻轻地从灏的怀中挣脱出来,说:“你回去吧!等会儿再来接我。”

伞被抚平,灏端正姿态,将伞交到她手中:“你自己进去,我陪着你。”

他隐身在茫茫雨中,和雨融为一体。

林稚子找到考场,把紫色的雨伞合起来,放在考务老师为大家准备的一个专门用来放雨伞的蓝色塑料水桶里。

那场考试,她特别安心,她知道他就在左右,在教室或走廊的某个角落,在等待她。第一场是语文,题目难度适中,对于林稚子来说,考题都在复习范围之内,她答得很顺利。

考试快结束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提前交了卷离开了考场。林稚子正在写作文,那一刻她文思泉涌,笔下生花,在作文中引用诗句:“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写完最后一个标点,铃声正好响起。

考生们鱼贯而出,林稚子走到门边,伸手去拿自己的伞,却发现桶里面只剩下一把紫色的雨伞,但细辨一下并不是她的——她的伞,被人拿错了。

林稚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四下张望,发现灏并不在附近。伞和他是一体的,他不能离开伞五十米,如果她的伞被拿错了,他只能跟着伞走,像上次龙美拿错了伞一样。

一种莫名的恐慌浮上心头。林稚子冲进茫茫的雨中,一个路口一条街道地去寻找,她喊灏的名字,看到撑紫色雨伞的背影就上前去认人,却并不是他。她拨打他的电话,接通后响了很久,却始终无人接听,再打,最后关机了。

云层仿佛很低,压在她的头顶,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电话无法接通,少年下落不明。林稚子心急如焚,后来急中生智,在街边的文具店买来大黄纸和笔,就地在文具店铺开,挥毫泼墨,写道:“寻物启事……”笔墨落下,她的泪也落了下来。

林稚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考完下午的考试的,整个脑袋仿佛陷入巨大的轰鸣中,一团乱麻。下午是她擅长的数学,她却忘记了许多公式,不记得应该怎样解开那些题,最后一道附加题也没有做。

那天下午,唐细辛并没有如约来接林稚子去吃饭。她只是打来一个电话,说临时加班,语气匆忙慌乱,然后就挂掉了。

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有人关心她,偶有同学发现她的异样,经过她身边时问她怎么了,她愣怔半天也不理人。林稚子像一条丧家犬,沿着大街小巷失魂落魄地行走,东嗅嗅西闻闻,没有人知道她在寻找什么。

回到家时,林稚子发现灯亮着,她惊喜万分,进了屋,正要喊“灏”,却发现是妈妈站在客厅里。妈妈像爸爸一样,也在家里翻找什么东西,看上去很着急。

“你不是加班吗?怎么回来了?”林稚子的语气里流露出失望。

“做完事,就回来了啊!我回来拿东西,等会儿还要出去。”唐细辛将几个证件装进文件袋里,随口嘱咐了两句,又匆匆出了家门。

屋子像一只碗,空下来、静下来,她轻轻地喊了声:“灏!出来吧!别玩了。”

周遭寂静无声,她急躁的呼吸可闻。她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她走近浴室,脱掉衣服,打开喷头。热水扑上脸,和着泪水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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