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坪的总司令室仅容纳着五名天使。
一滴汗挟着不自在从春川风希的脸庞滑落。她稍稍抬起了眼，偌大的空间是齐整简约的设计，和煦yAn光自大片落地窗洒落，映照在铺着红sE地毯的地面上，隐隐折S出浮动的微光。
站在落地窗旁待命的三名天使是由虎杖总司令钦点的直属部下，他们双手背後不动如山，其站姿标准虔诚到令春川风希感到有些不舒服。
这里的一切不论是r0U眼可触的建筑景sE，还是伸手不可及的压抑氛围，全都如眼前的虎杖总司令般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却总有些什麽在暗中蠢蠢yu动。
「怎麽样，风希？」虎杖总司令啜了一口茶水，头也不抬地问：「好不容易猎捕到的商品，为什麽Si了？」
平稳淡然的一句问话，却让春川风希喉头一紧，背在身後的手因过度施力而麻痹，掌心沁出细汗。
「是。」她尽可能把话说得短促，以防暴露过多的破绽。「非常抱歉。」
如果只是要究责还好处理，但是……
「井之上又失控了是吧。」
果然。春川风希微微抬起脸，端详了虎杖总司令的表情好一会儿，尔後又垂下脑袋。
这次的任务是要确认前往人间的结界尚未被破坏，人类只是偶然出现在结界出口才顺手抓了回来。
春川风希掐着这个大前提，尝试回避井之上泷奈的话题：「遗迹附近的结界似乎还没有被锦木千束发现。至於毁损人类的部分……我会亲自弥补这项过失。」
「风希小队，15名上级天使、22名中级天使、8名初级天使以及3名无阶级天使，除了其中7名初级和2名无阶级天使以外，其余不是重伤就是昏迷……这也是你应负的责任吗？」
春川风希想都没想地担下来：「是。那也是我的疏忽，是我尚不成气候……」
「没能处理掉暗杀目标，让那低劣的种族踏进我的地盘撒野，从你们这些JiNg英手中拐走了价值更高的人类少nV──」虎杖总司令终於抬起脸望向春川风希。「这……也是你应负的责任吗？」
那瞬间彷佛有GU无形的压力拧住了春川风希的脖子，她顿时噤了声，一个单音都发不出。
「这麽一说，同样的任务你也失败过呢。」
是的。那一次，她输得彻彻底底。春川风希也曾暗杀锦木千束未果，甚至在某个预料之外的惊险状况下还为暗杀目标所救，那是她头一回嚐到任务失败的不甘与屈辱。
然而撇除任务以及种族上的G0u壑，她其实并不讨厌锦木千束。
「风希，你是一名合格的天使，任务失败个一两次还不足以影响我对你的评价。但井之上可就不一样了，尽管那GU力量无与lb，但她的存在总是弊大於利啊……无法贡献的力量就是多余的，你说对吧？」
那眼神暗cHa0汹涌，说出的话教她无法揣测，春川风希难得表现出急躁：「总司令，这次是个意外！那不是泷奈的错──」
「这麽说来是我的错？因为我管不住她，却放任她在这里自由进出？尽管在其他天使眼里她就是个异类？」
春川风希再次闭上了嘴，嗓子沙哑乾涸，发声变得无b艰辛。
「你有办法驯服她？在你眼里，年纪轻轻就拥有b在位的我们还要深不见底的力量，这还不足以被称作是怪物吗？」
「泷……泷奈她……她不是……」
尽管还想多说些什麽，但无可厚非的，春川风希也不晓得井之上泷奈在想些什麽。事到如今自己又有什麽资格在她背後替她表达任何想法？明明自幼时发生那场意外後，井之上泷奈就不再与她说话了。
在那之前，她俩还成天玩在一起，幼稚地讨论着天马行空的未来。
在那之後，井之上泷奈就不再对未来抱有期待了。
虎杖总司令盯着她好一阵子，对此下了个毫不相g的结论，像是刻意说给她听。
「也罢，诞下继承那GU力量的子嗣後，她就没有用处了。」
春川风希微微一愣。「……子嗣？」
意会到春川风希投来寻求解释的眼神，虎杖总司令却没有继续话题的打算：「这次的过失我不追究，但相对的，往後不论要付出什麽样的代价，你都得拚Si完成我托付给你的任务，明白吗？」
有些什麽被完好包装在那云淡风轻的语调里，什麽……究竟是什麽？
「什……什麽样的任务？」
春川风希闭了闭眼，觉得脑袋疼痛不已，再次睁开时见虎杖总司令一语不发地盯着她的眼，那幽深的瞳眸看上去危机四伏，彷佛想就这麽拉着她堕入无尽深渊。
虎杖总司令微微张口，慷慨地举了个例子，一GU恶寒即刻从脚趾头麻上脑门，春川风希y是咬住了下唇才勉强压住落荒而逃的怯懦。她忽尔意会过来──
没错。那是ch11u0lU0的威胁。
「b如……总有一天，我要你杀了你的幼时玩伴。」
杀了井之上泷奈──
「你做得到的，对吧？」
偌大的空间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有零星几秒，春川风希猛地恍过神来，短短一句话所给予的冲击太大，一直以来的信仰被建立起秩序的大天使亲自推翻，开始崩塌。
猎杀同族可是禁忌啊──这是不把井之上泷奈当作同类看待了吗？
「什……您刚刚说什……」
就在此时，总司令室的大门砰地一声被从外推开，惊得春川风希呼x1一滞。
她来了。
春川风希侧过头，见井之上泷奈两手cHa在长K口袋内，臭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来，就差没一脚踹翻摆在行进路上的贵重物品了。
瞧她身旁飘散着特殊的微光粒子，春川风希很是无语，这家伙又用翅膀的风压开门了，那N油桂花手可真高贵，碰个一下都不乐意，非要这麽轰轰烈烈地登场。
春川风希暗自叹口气，头转回来时偶然注意到站在落地窗旁的天使脸上表情骤变，尽管稍纵即逝，但她确实瞥见了满溢而出的仇恨与憎恶，三名无一例外。
「坐下吧。」虎杖总司令发号施令，掐回了春川风希的注意力。「风希，你也坐下。」
「是。」春川风希於是恭敬地往沙发上坐，无奈地望向站在一旁的天使，见她一脸嫌恶，迟迟未动作，便主动开口：「你这家伙……刚刚有清理和消毒过了啦。」
井之上泷奈闻声瞅向春川风希，审视的目光似是有话要说，但很快就移开视线。她抿着唇捞起桌上的资料，难得听进春川风希的话，愿意坐往她身旁的位子。
饶是那臭脸与平时无异，春川风希仍隐约感觉她有心事，这样的状态是从上次任务结束後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回想当时本该追着锦木千束而去的她，不知什麽理由竟出现在医院，x前极罕见地沾有一小滩血渍，还没来得及问那血从何而来，就见她兀自打量自己一阵，接着又莫名其妙转身离开。
春川风希用鼻子呼出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溜动眼珠，最终凝向身旁那只捏着纸张的右手。
果然不出她所料，井之上泷奈又戴上了手套。
春川风希一眼就捕捉到她的脖子和隐隐露出的一小截手腕──或者该说，只要是皮肤lU0露处都生着r0U眼可辨的红疹，也许遍布着全身。
洁癖？春川风希从不觉得那只是单纯的Ai乾净。自小时候那场意外到现在，只要力量一失控，井之上泷奈就会戴上手套。
就像是……像是要把自己和世界隔绝开来。
「好久不见了，井之上。」虎杖总司令仍旧不愠不火。「这回又给我T0Ng了这麽大的娄子啊。」
井之上泷奈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翻看手上资料，与锦木千束无关的全都被她一一cH0U起，扔在了地上。
虎杖总司令对此并未表示意见，反而是与此事无关的春川风希有些坐立不安。
她尝试取回井之上泷奈的分寸：「喂，泷……」
「2名上级天使、3名中级天使、1名初级天使，除了重伤的2名上级天使与昏迷不醒的1名中级天使，其余共3名都向我提出了转队。」虎杖总司令面无表情地说着，平板的语调更显无情。「看来已经没有天使愿意跟着你了。真行啊，井之上队长。」
井之上泷奈毫无反应，倒是春川风希听着觉得刺耳，然而生为天使族的纯粹血统却本能地不允许她忤逆位高权重的大天使，她握紧了双拳，最後又无力地松开。
「真巧，」井之上泷奈徐徐开口，语调没有多余的情绪：「我也不需要废物在旁边碍事。」
「没能完成的任务，就由你继续单独执行吧。」虎杖总司令依然挂着一号表情。「解决掉锦木千束以後，把在那里的所有天使杀了。他们是叛徒。」
「总司令……」
「闭上你的嘴，风希。我说过了，这个任务由井之上单独执行。」
「可是……」
「只有这样？」井之上泷奈冷不防cHa话，皱起的眉头让情绪表露无遗。
不论是摆放的重点亦或是前来赴约的理由，井之上泷奈全照着自己的意思走，她想知道锦木千束被同族追杀的渊源、想知道那家伙强大的秘密、想知道为什麽在那GU残暴的力量面前依然活蹦乱跳，她想知道更多、更多──因此尽管再不甘愿，她还是耐着X子走进总司令室了。
可得到的全是些无伤大雅的资讯。
「一个月前的暗杀失败，跟资料多寡有关吗？」虎杖总司令如斯答道：「对接下来的任务而言，这些资料已经足够充分，你还有什麽不满？」
井之上泷奈站起身，将手中资料潇洒往桌上一扔，下巴高傲地抬起，口吻有着无尽嘲讽：「全是些废物都知道的无用资讯，身为最高领导的您可真行啊。」
语毕，井之上泷奈转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走，虎杖总司令倒是不介意她一如既往的傲慢，但是一向讨厌自己的话被打断。
「坐下。我话还没说完。」
井之上泷奈走了几步又停下，蓦地展开那对雪白翅膀当作回应，其风压将室内物品吹得东倒西歪，大片落地窗玻璃应声震碎，满地狼藉。
临走前，她微微侧过头，脸上满是傲气与不屑。
「少命令我了，你这个臭老头。」
没有任何一名天使知晓井之上泷奈图得是什麽，或许执行没有天使愿意接下的高难度任务只是为了升官，也有传言说她纯嗜血好杀戮，仅为了掠夺而活。
没有天使来问过她。没有天使会关心她。没有天使愿意靠近她。幼年那场失控让她彻底成了同族眼中的怪物，她尝试过解释，但是天使们摀住了耳朵不停尖叫奔逃；她展现过脆弱，但是力量将她努力包装的糖衣拆解吞噬，只余下敌我不分的纯粹恶意。她挣扎了许久，在那之後──
在那之後……
没有之後了。
时至今日，力量究竟从何而来，井之上泷奈已经不是那麽在意了。但是为何选上了自己？她表面上波澜不兴，但总在心里嘶吼，一切都是没有理由的吗？
不。不对。肯定是有理由的。肯定……有的，对吧？对的吧──
她的生命似乎缺少一个答案。
井之上泷奈缓缓阖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将所有目光倾注在了手上，一片洁净，满目纯白。戴上手套没有使她平静，反倒像是一种自我惩罚，她越是看着那一抹白，心里头就越是浑沌紊乱。
井之上泷奈垂下捏着纸张的左手，掐起的指头稍一松开，几张纸便在风中飘荡，连同那段过往一同卷逝远方。
就欣然成为他们眼中的怪物吧。
她敛眼盯着不远处的建筑，外形与踩在脚下的无异，没什麽特别的，反倒是普通的有些……温馨？
井之上泷奈身处的地方是恶魔族的平民区，绝大多数的恶魔都对从军有所迟疑，尽管福利优渥生活富足，要以X命为代价交换还是劝退了不少年轻族群，因此恶魔族才会日渐衰败，最後败给天使族，被赶到角落毫无尊严地活。
资料上说，三年前有两名菁英被虎杖总司令派遣到了锦木千束身边──一名是叫作中原瑞希的nVX天使，另一名则是被称作米卡的男X天使──本是要取她X命，後来暗杀不成，才改为监视锦木千束的一举一动，并将其重要资讯回报给总部。
井之上泷奈毫不犹豫从五层楼高纵身跃下，轻盈地落地後携着一身霸气朝大门的方向走。若资料无误，监控的地点应是个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可实际走访现场……
分明就是个恶魔进恶魔出的飨食天堂。
与预期的落差太过庞大，井之上泷奈已经感觉有GU火在肚里烧。
门前似乎有个结界，必须由内开启才不会触发攻击。为避免惊扰目标，重蹈覆辙，井之上泷奈臭着脸放下已经抬起准备踹下的腿，开始思考其他对策。
「哎呀，真不知道这次来的会是怎样的天使，」井之上泷奈甫静下心便听见锦木千束那听着就让天使火大的嗓音。「真希望别一开始就像店长一样剑拔弩张，真吓恶魔。」
「我、不、是、店、长。到底要我说几次。」是一名男X的低沉声线。井之上泷奈於是合理猜测对方是名叫米卡的天使。
回应米卡的是一阵调皮笑声，听得井之上泷奈拳头都y了。
「啊……不是我要扫兴，但我劝你还是别抱期待b较好。」说话的是一名nVX，那麽便是余下的中原瑞希了。
「为什麽？」锦木千束就是不信邪，依旧津津乐道：「不是听说是个大美nV吗？大、美、nV耶！肯定跟我合得来啦──」
「是没错，但……唉，算了。」
「什麽啊，是不是忌妒她b你漂亮好几倍？」
「说什麽啊你这臭小鬼！」
井之上泷奈拒绝继续参与里头闹剧，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深邃的紫眸最终落於一旁墙上。
方才从高处眺望时隐约瞥见几个平民恶魔按了右手边的按钮，接着便看见那长相滑稽的恶魔推开门探出头来，几只恶魔就这麽顺利踏进门内。
井之上泷奈於是单手握拳，猛地朝那不知是何物的按钮带情绪地用力一敲──
叮叮叮。
清脆的银铃声自门内响起，触发的按钮也被某天使y生生敲烂了。
「来了来了！请问几位……」
锦木千束如往常那样兴高采烈地跑上前应门，什麽都还没看清楚，一把枪就这麽抵在了鼻子上。
「呀啊──什麽？这什麽！」锦木千束吓出了双下巴，尾巴反SX地缠住扣在板机上的食指，确认不会擦枪走火才开始大声说话：「啊！又是你！你怎麽这麽Y魂不散──」
话音未落，井之上泷奈冷不防弯下手肘攻击近在眼前的雪白颈部，再施以全身力量将锦木千束压制在门上，砰地一声，无辜的门被y生生拆了，巨大的声响惹来中原瑞希探出头查看。
「哎呀呀……就叫你先别期待了吧。」见锦木千束被压制在地上狼狈挣扎，那手无缚J之力的模样看得中原瑞希心情大好。
锦木千束根本没空去厘清那句话代表着什麽，那手肘不用说当然是往Si里压在脖子上，那个剩nV不来救美也就算了，居然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她会有报应的！
见锦木千束覆上两手Si命地扳着自己的右手臂，被随意触0让井之上泷奈很是不快，左手於是粗鲁拽住她激烈抵抗的右手手腕，右脚残暴踹开她的左手就往地上踩，然後──
然後就没有然後了。
她俩又回到僵持不下的局面。意识到这点，井之上泷奈的心情又更差了，她制伏得了全身，却总斗不过那条弱不经风的臭尾巴。
难道，那名为rYe的鬼东西就这麽厉害吗？擦上一回可抵百敌，这就是锦木千束强大的原因？
「救……救我……」锦木千束尝试发声向一旁看戏的中原瑞希求救，却让对方笑得更大声了。
「怎麽啦？平常不是挺臭P吗？」
「你这家伙……」
「被大美nV压在地上的感觉好吗？怎麽样，跟你还合得来吧？」
「我错了……快……快救我……」
瞧那愚蠢的脸已经胀红，中原瑞希收起玩心，转而向井之上泷奈搭话：「井之上队长，虎杖总司令派您来拿取情报的吧？虽然那只P恶魔没大没小好吃懒做成天卖萌当个米虫食量又大得要命──但是退个一百步来说，她还是有用处的喔。」
「少命令我。」井之上泷奈看都不看她一眼，施加的力道又更野蛮了，锦木千束开始露出痛苦神sE，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怎麽办，我们队长大人对你不感兴趣耶？」中原瑞希耸耸肩，虽有耳闻井之上泷奈的古怪脾气，但如此听不进话还真是始料未及。「这样正好，你不是不想跟昔日的恶魔夥伴起冲突吗？可以Si在大美nV身下也算是得偿所愿……」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闻言中原瑞希止住滔滔不绝，见井之上泷奈收起杀意，忽尔松开那只就快虚脱的恶魔，中原瑞希有些於心不忍，但没有表现出来。
她稍稍抬起眼，迎向井之上泷奈投S而来的视线，被那散发着冷漠利光的紫瞳给震慑了一瞬，後来还是由米卡亲自出面收拾残局，才免於走向一触即发的局面。
中原瑞希目送着井之上泷奈百般不愿地踏进店里，鼻子缓慢呼出一口长气。
井之上泷奈……这可真是难办了呀。
细节补充：
?站在落地窗旁待命的三名天使皆被井之上泷奈的怪物力量震撼教育过。
?那天因为看见锦木千束的鼻血，想起了往事的井之上泷奈立刻前往医院确认春川风希的状况。
?因为力量的使用方式等同於是在消耗生命，因此绝大多数的恶魔都不从军；天使族则相反，他们认为从军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失控过後的井之上泷奈必须戴上手套才会获得片刻舒缓(尽管效果无b薄弱)。一开始持续带着手套的时间只有大约一个星期，最近则长至数个月。(观察出此现象的天使是春川风希)
可公开资讯：
?对天使族来说，人类是商品。且b起成年人，小孩子更有价值。
?锦木千束会破坏由天使族们占领的前往人界的出入口。这也是她被天使族是做眼中钉的原因。
?台面上同族相残是禁忌，但台面下还是有专门的天使负责处理违反大天使意向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