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和金敏手牵着手躺在床上, 都没睡着，醒了一夜。却是谁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元宵脑袋里一直晃悠着老妈从手术室出来时候的样子，金敏躲在厕所里哭的声音，还有和朋友们一起嬉闹的场景。
金敏则是一个劲儿地感叹，过了十八, 这一伙一起玩大的朋友, 各个都找到了要干的事儿，唯独自己还飘摇不定，吊儿郎当的。他讨厌这样混下去，却又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天光微亮, 小鸟在楼下小花园里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元宵捏了捏金敏的手说：“我睡不着，起来了，去医院看我妈去！”
“嗯～”金敏答应着转了个身，“你先去, 我等会儿去菜市场宰只鸡炖了汤送过去。”
“你怎么也失眠呀？”元宵听着金敏嘶哑的声嗓忍不住又趴到他身上，搂着脖子亲了一口,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嗯～”金敏也歪歪头亲了一下元宵。
……
病房里, 元妈平躺着, 面色惨白，嘴角干涸, 头发凌乱。吴爸和吴晓月无精打采地坐在旁边，捏着元妈的手。吴爸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挂在床头的液体，皱着眉。
元宵推门进去站在吴晓月身后, 看了看老妈的脸，抽了一下鼻涕，问：“昨晚上怎么样？”
“麻药缓过来后，一直吵着疼，又给推了止痛针，人一直迷迷糊糊的，”吴晓月起身，让元宵坐下，“你陪陪她吧！”
元宵刚才路过其他病房时，看到小婴儿都是躺在母亲床边的小床里，抬头扫了一眼，才发现没有传说中的小妹妹，于是问：“小宝呢？”
吴爸叹了口气，又抬头看了一眼点滴，冲着元宵小声说：“转去儿科了。”
元宵心里一紧，话说前一晚离开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她，听说是要观察也没多想，又问：“不要紧吧？”
吴爸一言难尽，只是垂下眼看元妈的脸，轻声问：“还疼吗？”
元妈微微张开眼睛，眼角湿润着，张了张嘴：“圆儿～”
她带着哭腔，听得元宵头皮发麻，立刻捏紧了老妈的手：“在呢！”
“你妹妹她……呜呜……”元妈居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要说元宵平时也没少见老妈哭，她这人和元宵一样，遇到点儿什么事儿总是眼泪不争气，可还从来没见过她哭的这么悲情，除了得知老爸去世的那一刻。
“没事儿，没事儿～”吴爸安慰着，“我刚还去看她来着，粉丢丢的忒可爱。现在的孩子们呀，娇嫩，和晓月、汤圆儿他们小时候不一样，你就安心地躺着吧！”
元宵见吴爸虽然嘴上这么说，鼻子却是一抽一抽，猜到事情并不乐观，拍了拍他：“叔，你先去吃个早饭吧，我在这陪会儿我妈。”
“哎～”吴爸点点头，抽了一下鼻涕，起身推着吴晓月走出病房。
元妈的眼泪一刻不停地往下流，元宵不断地送上纸巾：“妈，医生告诫过你情绪别太激动……”
“不激动行吗？那么大点儿的孩子，刚生出来……我听晓月说，身上插着七八根管子呢！”元妈一抽一泣地眨着眼睛。
吴晓月这个丫头！会不会说话！元宵心里抱怨着，脸上却换上笑容，用纸巾沾着元妈的眼角：“所以你要快点儿养好身体，去照顾您那小闺女啊！”
“哎～”元妈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元宵趴在老妈的手臂上，想着说点儿什么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抬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妈，给你说一好玩的！”
“嗯？”元妈把头偏过来，看着元宵，“什么？”
“我同桌，林海，上次给你说过，就是那个脑子忒好使，总代表学校去参加物理竞赛的，您记得吗？”
元妈没什么心情，又不能不理儿子，眨了眨眼睛表示记得。
“那小子呀，呵呵，”元宵坏笑着凑近老妈的耳朵，“你知道他看上谁了吗？”
元妈皱了皱眉头，自己以前在学校里当过音乐老师，她明白孩子们说的“看上”是什么意思，只是有点儿不明所以，问，“谁？”
“哈哈～”元宵又抬起屁股，往老妈耳边凑了凑，“这人你认识！”
元妈认识儿子的同学本来就不多，女同学就更少，稍微想了一下，瞪大眼睛：“晓月？”
“可不嘛！啧啧，那叫一个一往情深，”元宵看老妈暂时把注意力转开了，心情突然放松了一些，“我还给帮过忙呢！”
“呵呵～”元妈笑了，抬起手臂在元宵脑袋上拍了一下，“才多大点儿人啊！”
“啧，晓月她比我大，都快十九了，古时候，她都得像你似的躺两回了！”
“古时候有剖宫产啊！”元妈笑着，心情是好了不少，有儿子在身边，心里很踏实，捏着元宵的指头问他，“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元宵本想拿吴晓月开涮给老妈寻开心的，没想到把自己栽里面了，目光躲闪着，慢慢抽回手臂，“我要说有你什么态度啊？”
元妈笑着撇了撇嘴：“能有什么态度？你们这么大点儿的人，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我能挡得了吗？只要别玩火，把我分寸，我还是很开明的！”
元宵听老妈这么一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他早就知道，老妈见多识广和别人的家长不一样，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心里突然十分畅快，得意地说：“那人你也认识，还见过！”
元妈突然有点儿兴奋，这一刻她等了好久。要知道，自从元爸去世，母子两人就很少交心地聊天。不是元妈觉得元宵年幼，不想给他太多压力而刻意回避，就是元宵觉得和元妈有了距离，不愿意倾诉。她怀着期望和惊喜的目光，在元宵脸上扫了一圈，儿子真是长大了，懂得体贴关心老妈，还有了喜欢的人。
她顾不得思考，直接问：“是谁？”
“金敏！”说出口，元宵才惊讶自己居然就这么向老妈橱柜了，顺其自然的。
“谁？”元妈像是没听清，表情还凝固在刚才的欣喜之中。
“金敏，你还吃过他做的饭呢，你忘了？”元宵傻笑着吐了吐舌头，看老妈还笑着，突然有点儿期待。
没想到，元妈猛地坐起来，不顾肚子上还有着伤口，手臂上还挂着点滴，劈头盖脸就打了元宵两个巴掌。元宵瞬间惊呆了，都忘了躲避，惊恐地看着元妈。在他的记忆中，妈妈一直是温柔慈爱的，虽然有时候会做一些让自己难以理解的事儿——比如嫁给吴晓月她爸。可总的来说，她对自己总是耐心又温和，更是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一个指头。
被老妈扇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元宵脑袋嗡嗡作响，他突然明白了潜意识里没有主动向人出柜的原因。他自己其实也是清楚的，这并不是一条容易被普通人接受的路。
“妈……”元宵站起来，扶住元妈的肩膀，想要把她按下去继续休息。
“滚！”元妈在元宵的胳膊上砸了一下。她脑海里迅速回到在家里见到金敏的画面，那个高高瘦瘦，和元宵一般俊朗帅气的少年！他两居然……他对儿子做了些什么！自己竟然还傻到不明真相，同意他两同居！
元妈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刚经历完生子之痛，还要承受着小女儿连遭抢救的厄运。现在儿子突然出柜，无疑是又让她经历了一场莫大的伤痛。元妈再也忍受不了！她不顾小腹上还在撕扯着疼痛的伤口，一把扯下插在手背上的针头，把心中的愤恨化作最后一点力气，将盖在身上的毯子揉了个团冲元宵丢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