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0(1 / 1)

“大姐姐。”

宋棠棠今夜意外的乖觉听话,也许是她累了,也许是真的困得狠了,她整个人温顺可爱的像只小奶猫,此刻正餍足地微微眯眼,唇边梨涡深深。

“棠棠。”

宋云烟依偎着她坐下,青葱似玉的纤纤玉指叠紧她微露春光的交领上衣,指尖刚拂过她一小片柔软如云的肌肤时,宋云烟神色猛地一顿。

宋棠棠小时候发过天花,锁骨右下方留下了一颗小小的痕迹。乍一看像是冰天雪地中生了一朵颜色鲜艳的红梅,醒目地点在她赛雪瓷白的肌肤上。平日里让衣裳遮得严实,从不轻易见到。眼下猝不及防再一次看到,倒是让宋云烟想起了经年往事的一些回忆来。

她记得那也是七月,酷暑闷得人整日是无精打采。而耀京城的一场天花来得又狠又急,妹妹连续高烧几日不退,喂什么吐什么,家中无法,只得强行掰着她的下巴和唇齿,强硬地将药猛灌进去。而后用手捂住她的口鼻,不管宋棠棠挣扎得多么厉害、哭喊得多么大声,都要确保药已经尽数地被她吞咽下肚。

那段时间里,母亲衣不解带的伺候在床前,父亲也时常是焦躁难安地踱来走去。彼时的宋云烟还很小,她被粗壮的嬷嬷拦在宋棠棠的屋外,只听妹妹一声虚弱过一声的啼哭。

那场病是真的凶险,家中连吉祥板子都备了下来,就唯恐宋二小姐挺不过去。祖母整日整夜的跪在佛堂里祈祷,几乎要跪坏自己的一双膝盖。好在上天有灵,棠棠到底是个有福气的。

有福气......

“你小玥姨啊,不聪明,但是有福气。”

大病初愈之后,宋云烟曾听见祖母这样和母亲低低呢喃。

老人絮絮叨叨,不停地用手背抹着眼泪。六七岁的宋云烟手里捧着一只毛茸茸的红眼白兔布偶,手指揪着兔子耳朵几乎要扯得变了形。

这是她用一首七步诗从一位纨绔子弟的手中赢来的。她兴高采烈的回到家,想送给自己的妹妹。她脚步轻快的才到宋棠棠的门前,却见母亲和祖母站在一起。

因为间隔的时间真的太过久远,宋云烟早已经记不得当初她偷听到了什么。

唯独有一句话让她记忆深刻,因为在此后的十几年内,她总能无意间在某些地方听到这句话。

她们说,“棠棠同阿玥一样,也是个有福气的。”

然后另有一道声音饱含惋惜和痛意,“她没福气的,因为她太聪明了。”

“小猫儿呀,是个有福气、有福气的。”

“她不会像阿玥那样的......我就希望她这一生,不要太聪明,哪怕傻一点、笨一些,只要她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了。”

这番说辞自相矛盾,宋云烟一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才明白当初这几句话潜藏的意思。

*

宋家大小姐清冷蔚然,被冷风摇曳破碎的星点烛光凝在她的眉骨和眼尾,拉出一道细长的鎏金光斑。

她眉间细细地折出几道纹理,眉心聚拢起散不开的愁思和郁结。

宋府的祠堂里,只供着早逝的小玥姨的牌位。而今日让朝阳公主惊慌失措的离开宋府,难道是因为她误打误撞的进了祠堂,看见了小玥姨的牌位?

就算是如此,宋云烟也不会觉得朝阳公主会因为与她丝毫没有干系的一张牌位而产生好奇和联想。

霜降极其肯定地告诉自己,朝阳公主非常惊讶。

甚至失声问出,“小玥姨可曾婚配”。

母亲姓陆,原是江洲的陆氏。家中是书香门第,祖上积过德,出过状元和探花。无奈男丁稀少,成年后更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凋零。陆氏一族才就此渐渐没落。

她想到这,依旧觉得这一切说不通。

陆......

陆?

“大姐姐?”

宋棠棠疑惑出声,小姑娘娇软的嗓子里堵满了厚重的困意。她迟迟等不到宋云烟的回答,一时间拿不定她是不是还在自己面前。

宋云烟神色一震,她倏然转头,紧紧盯着自己的妹妹。

这是她嫡亲的、身体里与她流淌着同一种血液的亲生妹妹。

宋云烟自幼看着她长大,同她形影不离的生活了十数年。她的口味同过去没有半分改变,她有心试探的一些回忆她也能从善如流的答出,甚至连锁骨下方因病留下的小痣还泛着一点点猩红。

她的指尖不知何时收了回来,甚至离宋棠棠的距离也隔了几寸。

可是自从棠棠鸣鹿园遇险后,顾重渊无意间提过一句关于妹妹的事情,每每夜深人静时,她看着暂且目不能视的妹妹,心间思绪翻涌、百感交集。

宋棠棠是宋棠棠。

可是好像不是她妹妹。

宋云烟说不清自己是从何种时刻起了这种疑心。

但这一点疑虑就好似点点星火,一日一日在她心中渐渐燎原。

原先在京中被冠以“草包美人”的妹妹,到底是在哪一日开始,以一种石破天惊的姿态,打碎了世人对她严苛的偏见。

又是从哪一刻开始,她的周遭已经围绕了这么多人。

先是向来不近女色的少将军为她出生入死,接着又有太子殿下与江湛一较高下,只为了赢下断月弓送她。玩世不恭的文远候小侯爷一样对她青睐有加,北狄六王子有意无意的接近。

甚至这其中,还包括了贯来是闲云野鹤、不问政事的靖王殿下。

“大姐姐。”

宋棠棠又软软地唤了一声。

宋云烟用两指掐着自己的眉心,只觉得今日的事情桩桩件件的奔袭而来,扰得她理智崩溃,神思也不如往日清明。

她唇齿沙哑,视线牢牢地锁在自己妹妹的脸上。

碾磨几次后,她才道:“棠棠。”

宋云烟一直都知道宋棠棠生得和自己不大像。

甚至说不大像,都是较为牵强的一种说法。

宋棠棠刚刚用药熏完眼睛,黑鸦羽浓密的睫毛湿哒哒地黏腻在一起。她委屈地睁着眼,目光失魂落魄地落在虚空的某一处。

小姑娘一双翦水秋瞳莹润清澈,清凌凌的,根本就不藏任何心事,一望便轻易的见了底。

她像一只靠近温暖火源的小动物一点点地移近两人的距离,一直到她的手臂又缠进自己怀里。

宋棠棠仰着面,薄唇透着藕色的淡粉,“大姐姐怎么不说话?”

宋云烟摸了摸她略有冰凉的侧脸,敛下心头的思绪千万,微微笑道:“无事,方才想事情想得入神了。怎样?眼睛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还是老样子嘛。”

宋棠棠用前额蹭了蹭宋云烟,宋云烟垂下目光,看见她是用自己的手背贴着自己的臂弯。她反手去捉过宋棠棠的手心,指腹点在她掌心的纹理,冰冷的如同触上了一块极地坚冰。

宋云烟拢着她的一双手,贴近唇边慢慢呵着热气。宋棠棠一动不动,一直到她的双手重新活络温热起来,宋云烟才把妹妹的手脚揉回被褥里。

“棠棠,大姐问你一个事情。”

“嗯?”她困得几乎要睡过去,冷不防听见宋云烟极其冷静严肃的问话,强打着精神又“嗯”了一声。

“......”

一席话就抵在唇齿,她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宋棠棠一双烟水朦胧的双眸转着淡淡流光,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靠进宋云烟溢有馨香的颈窝里,没一会儿便发出小小细细的鼾声,没有等到她继续回答,倒是熟睡了。

“罢了。”

宋云烟无声地喟叹一声,棠棠性子纯真善良,许多阴险狡诈的事情她都不必要知道。

至于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和秘密,倒也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了。

她爱怜地将宋棠棠的一缕碎发轻柔地别至她的而耳后,睡梦中的小姑娘娇娇地发出一声嘤咛,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又雷打不动地睡了回去。

她心中暗觉自己好笑。

棠棠如果不是棠棠,那还能是谁呢?

如果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又会是谁呢?

宋云烟替她掖好被子,朝着霜降道:“霜降,去把谷雨和立夏叫来。”

霜降领命而去,约莫是半支香的时间过后,谷雨立夏跟在霜降身后,齐齐地问她请了个安。

“晚上你们守着你家小姐。”

宋云烟杏眼横波地扫了她们一眼,霜降为她披上一件御寒的披风,轻着声音指派道:“棠棠怕冷,暖炉里烤着的火仔细着别熄灭了。立夏,你多多去搓揉她的手脚,好叫血液循环,也利于她睡个好觉。”

谷雨立夏双双对视一眼,立夏道:“大小姐,夜深了,您还要出去?”

宋云烟拢进披风的系带,下摆层层叠叠着一地的青竹翠鸟。她脚步不停,头也不回:“我有些事。你们只管守好棠棠便行了。”

霜降推门而出,砭人肌骨的寒风扑面而来。

明明该是流火酷暑的七月,入了夜偏却像是寒冬腊月一般,小钢刀似的霜风直直要往骨头缝里钻,当真比十二月还要叫人难受。

这几月来府中因为棠棠一事忙得焦头烂额,饶是宋云烟也鲜少有得以喘息的日子。但当她得有清闲时刻,往往都是已经入了深夜。

影壁之下,墙上隐隐绰绰地掩映出少女纤细脆弱的身姿。她的指尖浸润着一点湿冷的水汽,有些飘忽不定的想到,今年耀京的雨季,同往年的每一次都不大相同。

更长、更冷,更加的摧枯拉朽,也更加让人心生绝望。

一场暴雨可以掩埋太多太多的秘密了。

宋云烟伸手去接檐角脊兽上淌下的密帘雨珠,瓷白手心里很快蕴了一小团透明的水迹。

“......雨停了。”

霜降正在挑拣雨伞,宋云烟嗓音微渺,她一时间没有听清,愕然地抬起头来:“小姐,您方才说什么?”

“......”宋云烟甩去手心的湿痕,摇摇头,“无事。”

霜降快她一步,站在前头为她挡着风口。

大雨骤停,天边依旧是积着一层深墨的彤云。月光透不进绵密厚重的云层,凄凉的光影冷冷地晕在脚下,满园的花树恹搭搭地垂着,显出一派静谧诡异的死寂来。

她凝睇着被暴雨摧残了一地的落花,那点迷蒙的月色缓缓移到她脚下。

宋云烟嗓音薄凉,她淡淡道:“我们走吧。”

最新小说: 战灵少女:开局契约帝皇铠甲校花 大唐:从攻略长公主开始 一碗火腿泡面,我竟黄袍加身!? 穿越后的我变成了男神 此婿不凡 肤施梦记 此间月夕花晨 重生之远见 陨现之日 风流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