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诡谲四(1 / 1)

寒九和海青天打了一声招呼,让他先去调查刚才所说的两件事。自己则跟着太守府的护卫去看那发病的妇人。

这位妇人住在城东的郊外,寒九与众护卫到的时候,那位妇人正在身康体健的嚎啕大哭,根本没有中了尸毒的模样。寒九上前问了一下看热闹的人们才知道,出事的不是这位妇人,而是这位妇人的孙子。

妇人乃郭菜农的妻子,两人膝下本有一子,前年陪儿媳妇回娘家时,路上遭遇雪崩,两人一起遇难,只留下一个孩子,叫大宝,今年七岁。也就是这次出事的孩子。

这件事说来也怪,郭菜农因为只余下了这么一个血脉,所以老两口宝贝的不得了。一向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前些时日,郭菜农带着小孙子去赵宅送菜,不料回来之后小孙子就发起了高烧、整夜胡言乱语不休。第二日醒来时,一脸凶相、六亲不认,而且力大无穷,见人就抓,简直和疯子无疑。偏偏这么小的孩子,醒来之后力大无穷,几个成人都制他不住。郭菜农无法,只好找绳子将孙子捆在了屋内的石磨上。

之后郭菜农就到处找大夫诊治,但一直不见好转。后来在城里一个相士那里算了一卦,说这不是病,是招惹上不得了的东西了,要去找个更厉害的镇压才行。

寒九忍不住插话,道:“这相士简直胡闹!”

那搭话的人立刻点头:“谁说不是呢!但病急乱投医……”对方对着大哭的妇人努努嘴,“昨晚上她当真去义庄找什么厉害东西回来镇压,结果闹得整个义庄都起尸了。差点害死大伙儿!”

寒九听出这人语气里的不屑和怒意,扫了一眼这群看热闹的人,总算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守在这里了:“这件事官府会处理,你们守在这里也没用,都回去吧!”见众人无人离去,寒九皱眉道,“昨晚不少人都受了惊吓,你们现在回去宽慰一下自己家人,不比守着这儿强么!”

众人见寒九略有不快,心中都是一紧,有几个昨晚见过寒九砍走尸的人立刻悄悄退走了。剩下的一些不认识寒九的,见他年纪虽小,但一身气势挺唬人,身边又跟着太守府的护卫,稍微一思量,也退走了。还剩一部分不愿意走的,被护卫请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不准靠近郭家菜园子。

寒九走进菜园子里,让郭菜农带自己去看看那个小孙子。随后又让郭菜农在外面等着,没有他的吩咐不准进来。

郭菜农答应了,寒九看着他退出去,这才转头看向那个孩子。

大宝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小小的身子被绑在石磨上,眼白上翻,口沫不断,脖子上面有一道紫黑的淤痕,脸色青白如鬼。

寒九心中一叹,这孩子魂魄将散,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在心底示意云藏抽出那孩子所剩不多的魂魄放进养魂玉,寒九目光微闪的看着渐渐睁开眼的孩子。

食魂鬼婴,占人身躯,当诛!

孩子一睁开眼就是一阵桀桀怪笑,直笑得寒九眉梢挑起,问道:“笑什么?”

那孩子回话:“笑你一个驱魔的,身边跟着一只鬼。”

寒九道:“是鬼是妖无所谓,反正现在是我的人。”

那孩子笑得更是大声:“有趣儿有趣儿!不过,我劝你可不要多管闲事!”

“不管闲事?”寒九摸了摸下巴,“不管的话……我就没钱回家了。”

那孩子眼中闪过戾气,被五花大绑的绳子隐隐有崩裂之势,寒九从怀中慢悠悠的掏出一张符,慢悠悠的开口道:“你要是告诉我,你那鬼娘亲在哪儿,我就不折腾你了,如何?”有鬼婴必有鬼母,想必赤城的事儿就是那鬼母在捣鬼。

那孩子“呸”了一声,道:“你个假道士!休想我低头!”

寒九笑道:“谁让你低头了,你这么矮,应该仰头。”

那孩子被气得面颊更加青白,额头隐隐泛着黑气和死气。

寒九劝道:“你先别激动。要不这样吧,我来猜猜你的身世。我要是猜对了,你就点点头,这也不算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我也不用浪费一张符对付你。这符要是贴到你身上,你可受不了。”

孩子“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看样子是同意了。寒九觉得这食魂鬼婴倒是可爱,竟然一哄就钻进了套子里。

“你娘是赤城的人?”

“不是!”

“好吧,你娘不是赤城的人,但是是被赤城的人害死的?”

“哼!”

这么一哼,就说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寒九满意的道:“按照你魂体的强度,你至少死了二十年,并且二十年里吞噬了不少的死魂。昨天林府的死魂应该也是被你吃了。你娘既然愿意帮林小姐报仇,这大概说明你娘也是被男人害死的,而且还是自己很信任的人。嗯,应该是你的父亲。”

“吼!”孩子大吼了一声,声音含着无尽的怒意和恨意,脸上目呲欲裂,身子用力到几乎把绳子挣断。

寒九右手下意识的攥紧,将符咒捏的有些皱:“你死了这么多年,这个孩子和你并没有仇。你应该找当时害你们母子的人报仇。你这么害他,不公平。”

“什么叫不公平!他们当年害我娘的时候,对我公平吗?!”

寒九心道,我知道不公平,可世道就是这样!

寒九将符咒捏在指间,对着怨气极重的孩子拍下。下一秒,一声尖锐的厉啸声便传了过来:“谁动我儿子,死!”

寒九脑中一阵刺痛,手中的符咒无火自燃,燎得寒九立刻将符咒甩了出去。随后眼前一晃,一双鲜红欲滴的血瞳便停留在他的面前,那里面含着疯狂的杀意与浓重的狂怒。但,在看到寒九身旁的云藏时,血瞳一变,没了杀意和怒意,反而伸手欲抓向云藏的魂体。

“唰——”

寒九软剑出鞘,一剑斩向鬼爪。那血瞳青面的鬼母却是毫不在意的抓住剑身,将它制得嗡嗡作响。寒九无法,只好以身做盾,站在了云藏身前。鬼母看了寒九一眼,忽然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随后一抓石磨上的小鬼,瞬间消失无踪。

寒九虚惊一场,一回头就对上云藏那双极冷淡的眼。

不等两人说话,外面的郭菜农就奔了进来,一见孩子消失不见,当下就捶足顿胸,嚎啕大哭起来:“宝儿啊!我的孙儿啊!”

寒九没想到一个男人也能哭的如此惊天动地,立刻上前制止他道:“别哭了,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或许还有救。”那郭菜农一听还有救,立刻擤了一把鼻涕,在身后护卫的扶持下走出去,坐到花架旁的矮凳上,一边抽噎一边道,“都是老一辈做的孽啊!怎么就报到了孩子身上!我可怜的亲孙啊!咋这么命苦!”

还来!

寒九头疼的看向郭菜农,指指天色:“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天黑那鬼婴就要融合身魂,到时候你孙子的身体就彻底没了。”

郭菜农立刻止住哭泣:“小公子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肯定全说出来!”

寒九点头:“说说你们家有没有害过人,尤其是怀过孕的女子。”

郭菜农一听,立刻摇头道:“小公子啊,我十岁就开始在这里种地,从来没有害过人,更没有做过什么残害孤儿寡母的事儿,这事儿冤枉啊!”

寒九正站在花架下研究一颗看起来极为妖冶的艳丽花朵,并且伸手摘了一朵放进袖中:“你刚才不还说都是老一辈做的孽吗?”

郭菜农眼眶泛红,声音哽咽:“那些事我知道的不多……”

寒九仔细观察他表情,见不似作伪,挑眉道:“你孙子从赵宅回来之后发病,你肯定也猜到了这件事和赵宅有关系。你不用急着否认。”寒九一手背后,一手拨弄眼前颜色俏丽的花朵,“你说你十岁就在这里种地了,和赵家有关系的,只能是你的父亲或者爷爷那一辈。这不正应了你口中的‘老一辈做的孽’吗?”

郭菜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和之前的悲伤绝望比起来,更多了惧怕和骇然。

寒九道:“你如果到现在还想保着赵家,你的孙子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郭菜农一脸绝望的闭上眼:“作孽啊!”他声音带着颤音,几乎语无伦次,“都是老一辈造的孽啊!没想到三十年后她还是回来了!报应啊报应!”

寒九仔细听着,在对方断断续续、颠倒混乱的言辞中终于整理出一个关于爱恨情仇的凄惨故事。

三十三年前,赤城发生雪灾,整个赤城被掩埋大半,很多居民都被冻死饿死。那时候衣服粮食短缺,牲畜死亡,很多老人孩子都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就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城里迎来一位极为美丽的女子。她自称霍连双,是东海一个小岛上来的人。她带来了医术和阵法,在给居民治疗冻伤的同时,在城外连布了四个大阵阻挡风雪。一时间城中居民感激涕零,纷纷称她为救世仙子。

当时的赵晅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长得雄壮魁梧,有一身好武艺。他父亲乃城中唯一一家镖局的总镖头,在城里还算有威望。赵晅对霍连双一见倾心,使尽浑身解术把人追到手,又有父亲支持,终于和她海誓山盟,共结连理。

但世间所有的情爱都抵不过时间的蹉跎,赵晅在两年后,娶了另一位名叫如月的女子,和对方也是爱的死去活来,每日游山玩水、享受生活,弄得整个赤城人尽皆知。

就在城中的人为霍连双抱不平的时候,赵宅传出一个消息,霍连双乃是天生石女,根本不能行周公之礼、不配嫁人!

如此,一切来了个大反转。

人们的同情目标立刻从霍连双变成了赵晅,对于赵晅竟然娶了一个石女回家表示深切的同情。

没多久,霍连双投井自杀了。

这件事在城里掀起过一阵风浪,但没过多久就销声匿迹了。短短半年,大家就忘记了那个救人无数的美丽女子。

只是赤城中人不记得了,霍连双却还记得。她在半年之后回来了。美丽的女子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带来瘟疫、带来灾难,整个赤城几乎死伤过半,那些她曾经救下来的人,这次死在了那双救过他们的手下。

血腥、残暴、绝望、死寂。

赤城的幸存者痛哭流涕,他们祈求霍连双放过他们,可求来的是更加残暴的屠杀。一直到一位道人的到来,他一把拂尘,一柄长剑,容貌清绝、气质冷然,只是一个照面就将霍连双收服,救了全城的人。

从那之后,赤城的幸存者再也没有提起过霍连双的名字,更没有说过这一场灾难。他们把所有尸体焚烧,所有关于霍连双的痕迹和记录清除,霍连双就像一个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幻景,时间一到,噩梦醒来,一切消散。

在赤城老人们那里,和霍连双有关的一切都是禁.忌。

寒九垂下眼睑,默默看着脚下被冷空气冻结的泥土,很久之后才出声道:“霍连双葬在何处?”

“城东东山坳。”

寒九霍然看向郭菜农,一双眸子如同利剑:“赵晅把她葬在乱葬岗?!”

郭菜农嗫喏了一会儿,低低的道:“其实不是赵晅,是赵晅的二夫人,如月。”

寒九面如寒霜:“这些只是赵晅和霍连双的爱恨情仇,与你们郭家有什么关系?!”

郭菜农骤然哭了起来:“是郭家对不起大夫人啊!她那时候被二夫人逼迫,全是因为……因为我爹和二夫人串谋,构陷大夫人与人通奸,虽然后来因为石女的事儿这件事被压了下来,但是确实是我郭家对不起大夫人在先。”

寒九胸口升起一股怒火,直恨不得当场拍死这个郭家人,但想到三十年前这人也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一切与他无关,只好忍住心中的暴戾,道:“那时你也只是个孩子,与你无关。你能谨记先人的教训,这是好事。”

郭菜农哭得更是凄惨:“是我们郭家对不起大夫人啊!她要报仇,我愿意把我的命交出去!可大宝只是个孩子啊!他还那么小,求公子救救他啊!”

寒九道:“我会想办法。”随后又道,“你可知道那个收服霍连双的道人叫什么名字?”

郭菜农摇着头,擦着眼泪道:“我那时候只是远远的瞧过一眼,并不知道他道号为何。不过城里的老人应该知道,他那时候报过名号的。”

寒九点头,打算去城里再问问情况,顺便纾解一下心中的郁气。

正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海青天就骑着一匹瘦马哒哒的跑了过来,看到寒九立刻下马冲过来道:“我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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