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淇雅目光忽然定住，不由得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
这可真是……
夸一句传世佳作，都不为过。
顾淇雅心中泛酸，忙又将那几张纸从头到尾浏览一遍，确定再没有其他优秀作品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提起笔，随便又圈了四首出来，故意没去圈《水调歌头》。
一旁的梁文启就慢了许多。他对待学问一向认真，哪怕作品不够优秀，他也要认真品评，防止自己不够公正。
顾淇雅又一次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暗骂他迂腐。
梁文启终于圈完交上去，回头一脸热切望着顾淇雅，赞不绝口：“雅儿才学又精进不少。”
顾淇雅笑得勉强，“这些誊写的诗又没署名，三殿下怎么就能断定，哪首是我写的。”
平日顾淇雅也经常说这种话，都是假装谦虚；但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确定。
梁文启没听出顾淇雅的不自在，仍笑道：“无须猜测，一眼看过去最夺目的，必然就是雅儿的。”
正说着，侍从已经统计好投票结果，并将所有的原稿呈送至梁文启面前。
得票最多的那首，被放在最上面。
梁文启低头一看，也愣住了，脱口就道：
“这首竟然不是雅儿的。”
顾淇雅脑袋嗡嗡作响，凑过头去一看，正是那首《水调歌头》。
更加可怕的是，右下角落款处，赫然写着“顾安安”三个大字。
顾淇雅失声叫了出来。
一旁的梁文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毕竟这反应，太不像顾淇雅。
顾淇雅自知失态，只好强笑掩饰：“顾姑娘第一次参加文墨会，竟然能写出这么优秀的诗作，真是令人惊讶。”
梁文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把顾安安的诗放到一旁，继续往下看，第二首，才是顾淇雅写的。
再后面的诗作，虽然也有不错的，可和顾安安、顾淇雅的比起来，差距就很明显。
顾哲宇有些遗憾地望了顾淇雅一眼，起身宣布结果。
有了第一环节的表现作为铺垫，对于顾安安获得第一名这个结果，大家也不再那么意外，纷纷起身向顾安安鼓掌道贺。
第二环节排名前五的人被请到大凉亭二楼，参加最后一轮比试。
这一回，梁文启对顾安安的态度好了许多。
梁文启是个爱才惜才的人，之前因为顾淇雅的缘故，他觉着顾安安刻意攀附谯国公府，十分不喜。
但对他来说，想要扭转印象也容易，才学出众，是最大的加分项。
最后一轮比试规则，依旧是从箱子里面抽题目，每人根据题目依次说出诗句，六十息的思考时间，到时间答不上来即被淘汰，剩下的人继续。
诗句可以原创，也可以是现有流传的。
不过依往年经验，几乎没人会在这种时间特别紧迫的情况下玩原创，都是背诵现成的诗句。
顾安安仔细听完规则，心中了然。
不就是诗词大会的飞花令么？
又糅杂了抢板凳的游戏规则。
简单。
顾安安遂开启了百度检索模式。
这一次抽中的主题是“花”。
梁文启念完题目话音刚落，顾安安想都没想，脱口就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反应之快，所有人都惊呆了。
梁文启回过神来，急急问道：“真是好诗！我倒是从来没听过！”
顾安安笑了笑，“杂书上看到的。”
不得已将苏学士的《水调歌头》占为己有，已经令顾安安很惭愧了，眼下既没要求原创，她便大大方方承认——不是自己写的。
“杂书？”梁文启甚是惊讶，“什么书？还能找到么？”
“找不到了。”顾安安摊手。
梁文启摇头作惋惜状，甚至都忘了顾安安后面，还排着顾淇雅。
按照上一环节的名次，顾淇雅排在第二。
随口说出一句诗来，自然难不倒她。
很快走完第一圈，大家都答得很顺利。
重新轮到了顾安安。
梁文启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顾安安微笑颔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梁文启简直惊得合不拢嘴。
顾淇雅脸色都变了。
往日里，但凡顾淇雅展现才学，梁文启必然是最关心的那个；而今天，他全副身心都沉浸在顾安安脱口吟诵的那些惊才绝艳的诗句里，排在后面的顾淇雅说了什么，他连听都没听。
顾淇雅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偏偏又发作不得，整个人难受得不行。
到了第三轮，顾安安依然持续检索输出佳句，梁文启含笑欣赏，已经见惯不怪了。
这个回合有人卡壳，时间一到便被淘汰下场，剩下四人继续抽签答题。
这次抽到的题目是个“琴”字，比刚才的“花”稍难些。
跟上次一样，题目刚一念完，顾安安脱口就道：“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梁文启激动得猛一击掌，“好！好诗！”
顾安安刻意加快了语速，顾淇雅还没想好，她就已经结束。
规定时间之内，顾淇雅是能够想出来的，可是对她而言，短暂的停顿就已经足够窘迫。
一轮一轮过去，越进行到后面，大家思考的时间越长。
只有顾安安不会。
她永远都在前一个人话音刚落那一刻，就立刻诵出绝句。
其余的人逐渐淘汰出局。
只剩下了顾安安和顾淇雅。
这种比赛，虽然不是体力活，但长时间处于高度集中和极其紧张的状态，特别耗费心神。
接连数轮下来，顾淇雅手心湿透，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顾安安反应太快了，让她压力山大。
最后的对决开始了，一对一。
顾安安依然稳如泰山，一副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顾淇雅却已有些力不从心，应对的速度比先前还慢，好几次时间都快到了，她才磕磕绊绊对出来。
顾淇雅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掏空、被榨干。
不可能再想出新的诗句了。
像往年她的那些手下败将一样，最后的时刻，她只能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直到时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