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婆罗花(1 / 1)

“……?”

来来来,你现在就把这捆仙绳解了,看看是谁打得过谁。

他又瞥了眼那小花灵的相貌,颇是清秀,可惜自己周围的好皮囊太多了,元衡元景两叔侄就不说,宋陵那样讨喜的小圆脸也是不比这个差的,这花灵想靠脸吃饭还是差点意思。

“修行不易,小仙灵莫要入歧途。”

被拒绝了的小仙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是觉得我不够好看么。”

……是的。

“那你是觉得那小魔族好看,还是说,那仙修好看……他们一个已经堕魔,一个即将升仙,你觉得他们真能看上你?小道长,你区区元婴期小修士,哪里能入他们的眼……”

小花灵俯身上来,木床上开始发芽,紧接着开出一簇簇满开的花团,不仅如此,屋内但凡是木制的都发了新芽,开了骨朵,美不胜收。

他用指尖触碰到云栖的手指,莞尔一笑:“你就是用这只手摸我的,我记得很清楚,这几根手指温凉细腻的触感。”

“你是第一个能催我开花的修士,我们是有缘的,小道长。”

一张脸凑了上来,云栖别开脸,吞咽了一下,说,“桃花梨花杏花我都能催开,要不,我给你示范一下……”

“不必了。还是让我来给你示范示范别的吧。”指尖错入,十指相扣着被分别摁在耳畔,云栖面色看上去仍旧是淡定着不为所动的模样,可是撇开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僵硬。

“你也知道他们二人都非俗人,你如今要对我做这种事情,就不怕他们转过头来报复你吗。”他想恫吓几句吓退这小灵,“他们一人是我徒弟,一人是我后辈,你……”

可腰间的束带已经被着急地扯开。一股凉风拂过,吹得他心口发紧。

“无妨,等你我一成。我便也是他们长辈了,见到我还得乖乖喊一声‘师娘’。”小花灵瞧见他白皙的肤色,舔了舔上唇,跃跃欲试。

师娘……有点信息量。

云栖立刻抬起头来:“你解开我,不解开我的手,我们如何做那种事。”

小花灵想你可真是个未经人事的,倒也耐心地跟他解释一下:“别急啊小郎君。你不必出力,我自己可以动。”

这一句把脸皮薄的云栖噎了个彻底。

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为什么一个夜里会被压两次。一次是有人想上他,一次是有人想被他上。

真是邪门了。

虽说如此,但云栖感到手上捆仙绳的效力越发大了,让他整个身子都有些软。那是他那小徒弟正急速向自己靠近的意思。

果不其然,不过几个数,被调虎离山的小徒弟追了回来,破窗而入的同时化了这屋子里的障眼法,还没看清眼前人便抬声道:“师尊!”

待到看清了,更是怒色染瞳,长鞭扫来,一声怒喝:“滚下去!”

云栖险些被鞭风所伤,急忙喊:“阿衡,先解开我!”

元衡没有回头,手在袖中一捏,捆仙绳乖乖地回了袖中。正要一鞭将那小花灵抽得魂飞魄散,师尊却飞身拦在自己的面前,他一个收势不及差点伤到他。

“师尊,你护他做什么。莫非当真看上了他?”

元衡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不是,可他罪不至死。”师尊皱着眉。

“在我这,他的罪已经可以死千万次了。让开!”

云栖将那花灵护得更周全了,眼神紧紧盯着徒弟,“不可任性!元衡,你若还认我为师,便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同我顶嘴!”

这句话倒是有几分用,元衡顿在原地手紧紧攥着鞭子,过了半晌,鞭子化作一团黑雾缩回他的袖中。

元衡轻轻地说,言语里还有几分软意,“您当然是我师尊,永远都是。”

“乖孩子。”云栖想像以前一样揉揉他的头,却发现自己不够高,正想踮起脚尖,徒弟却自己将头低下来了。

他将手覆上他的头,连连点头,一边顺毛一边开始灌输大道理:“你听好了,这小花灵的确心术不正,可自有天道审判。你若杀了它,是平白给自己添了罪孽……”

“可是它本身也有错……”

“它有错,我管不着。但我不能看着你犯错。”云栖屈起手指,在他鼻头刮了一下,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小娃娃,“你是我徒弟,此生唯一一个徒弟。”

元衡瞳孔一震。

“对不起,师尊,我错了。我也不该对您……对您……”

云栖这才揉着被捆得发疼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以后不许喝酒了。”

元衡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话音未落,元景才堪堪赶上,一进屋中就紧紧扣住自己的手腕,着急道:“我们都被那小仙灵骗了,追出老远去,你没事……”

看到旁边的元衡,长戟一下刺过去,元衡记着师尊的嘱托没有还手只躲着。元景没过几招就被云栖拦下,急怒攻心道:“前辈,你被骗了啊!”

“他早在十三年前便已经彻底入魔。如今的元衡并非魔修,而是一只全然的魔。他在您面前收起獠牙,藏下利爪……他一直在骗您,让您以为他还有机会成仙,让您心存希望不忍诛杀……”

元衡的脸色有些苍白,惶惶然望向师尊。

可自己被师尊护在身后,他看不到那人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等待着审判,听到师尊吐出的第一字时心口还狠狠地跳了下。

却听他说:“他能成仙的。”

元景皱眉,心想是我话说得还不够清楚,还是您老人家知识储备不够。

此人已经彻底堕魔了啊,彻底堕成魔物如何还能褪魔成仙!

“我相信他。”云栖语气平缓,仿佛只是在评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们阿衡,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他是个好孩子。”

“……?”

是您瞎了还是我聋了。

这人分明就是天生恶骨,无论阻止多少次,他一定会恶念丛生,堕入魔道,甚至为祸苍生。

谢云栖,你曾是一朝国师,又是能封印火螭的得道之人,怎么可能看不透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是魔种啊,天生的魔种!

元景打量着谢云栖,又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元衡,忽然问:“若有一日,他为祸苍生,天道诛他,你当如何。”

云栖的眼底深处,仿佛沉寂这一汪无底的深潭。

“若真有那一日。万般罪孽,与之同担。”

元景脸色发白,禁不住踉跄了两步。

“好,既然您有如此觉悟,我便也不能再插手你二人。造化因果,端看天命。”元景作揖后,揪着那吓得瑟缩的小花灵离开。

屋内一片狼藉,店小二这才着急忙慌地爬了上来,看到窗阁都被打碎,整个屋子都漏风,哆哆嗦嗦地说:“这这这……这得赔钱!”

“小友别急,我们赔便是了。”云栖从袖中掏出几挂铜板,望着那钱串子有些发愣,又问,“额,出门有些急,不知可否赊账……”

指骨匀停的手往面前一伸,丢下几片金叶子:“够了?”

店小二端着满手金叶子,笑得灿烂:“够,够了……要不二位挤挤,都睡一间房吧,小店没有多余空房了,可这房漏风,别睡着凉了,我给您将床榻加宽些……”

又一片金叶子抛过来,落在叶子堆里:“加。”

折腾一夜,可算能好好睡一觉。加宽的床榻几乎是个正方形,想当宽敞。两个人一头一尾,可是谁都没有睡意。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

“阿衡,你为什么要去喝酒,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云栖问道。

“嗯。”

“可以跟我说说吗。你不能藏心事,你也知道,入魔的人都容易偏执……你若有心结,大可跟我诉说,我来为你疏通排解。”

元衡闷了好一会,他都快以为小徒弟是不是睡着了,翻过身去却正巧撞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我不喜欢您收别人的花,也不喜欢您送花给别人。”

呵呵,这魔族的心思如果不是亲耳听他说出来,那谁能猜得到。

搞来搞去居然是为了一束花。

云栖哑然失笑,想着这元衡怎么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竟然还会用这样幼稚,想争长辈的宠爱。

伸手捏了捏元衡的脸,可他如今的脸捏上去不似十几年前那么软乎。棱角分明地,摸上去还有些硌得慌。

另一只手背到身后,用灵力凝了一支雪白的花。花身缭绕着浓郁的仙气,如月似盘,黑夜里还发着荧光。

将花递到元衡面前,放到他的手心里。

“……师尊?”

云栖将他一缕凌乱的鬓发绕至耳后,轻声哄着:“送你的。”

徒弟心口一窒,心脏几乎停跳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师尊补了一句。

“从今以后,为师只给你送花。所以,以后不要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了,也不要再闯祸了,好吗。”

“……好。”

小徒弟忽然变得很乖。给手中的花设了一道强力的结界将它仔细护着,揣着怀里贴着心口,眼眶有些发红。

“师尊,这是什么花呀。”

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小徒弟声音如蚊,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云栖正半梦半醒呢,于是下意识地喃喃道。

“婆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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