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陆世钦是不是人不知道,但程梦白觉得，他一定是真的狗。
趴在他背上，程梦白一偏头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嘴角的坏笑。
是坏笑吧！
他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感受钻心般的酸痛！
程梦白气得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陆世钦,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一路过去,两排路灯与头顶的月光交相辉映，水泥路面上拖着两个交叠在一起的，短短的影子。
陆世钦眸中闪烁着笑意,淡淡开口：“我还不可斗量,你要试试吗？”
程梦白：……？
她耳朵没出问题吧？
陆世钦刚刚说了什么？
是她每天写剧本，写甜甜的恋爱，把自己写黄了，还是陆世钦真的在突然开车？
程梦白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个强势得不可一世、高冷得像不需要性生活的陆世钦吗？
不过，转念一想，再强势的人，也会搞黄色，成年人了，人之常情嘛！
程梦白哼哼两声，没什么力度地在他耳边说：“我早晚把你脑子撬开，把里面的黄色废料都倒掉。”
耳边热烘烘的,陆世钦只觉得耳根一烫，不用看也知道耳朵一定红了一片。
他默了会儿,直到走进电梯间,才低低说了一句：“程梦白，我早晚把你心撬开。”
程梦白心说就你这种只会打直球的钢铁直男本男，还想撬开女孩子的心，那可真是天方夜谭了。
可当电梯门打开,光可鉴人的电梯墙上，照着她红扑扑的脸，她又觉得自己这番话好像没了底气，干脆也就没再说出口。
一直到进了家门，陆世钦才把她放到客厅沙发上。
程梦白蹬了蹬腿，发现已经不怎么麻了。
她轻叹了一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也不知怎的，刚刚被陆世钦插科打诨压下去的负面心情，再一次冒出了头。
程梦白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一点都不像表面上那样坚强。在柳夕林面前决绝地掉头离开，并不是因为她真的不在乎，而是她害怕被柳夕林看穿她自知没有被人坚定选择的难堪和脆弱。
被不爱她的人当成是小可怜，那得是多么伤自尊的一件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冒出陆世钦的声音：“蛋炒饭，吃吗？”
听到“蛋炒饭”三个字，程梦白就一个激灵，莫名想起不久前那个荒诞的梦，以及自己立下的“再也不吃他做的蛋炒饭”的flag。
程梦白想了想，回头对着中岛台前的陆世钦说：“不用了，我不饿，谢谢。”
话音刚落，静谧的屋子里突然传出“咕”的一声。
程梦白愣住，半张着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倒是陆世钦轻佻地笑了一下，转身从冰箱里拿出食材，一边打鸡蛋一边说：“程梦白，我看只有把你喂饱，你才不会干出匪夷所思的事。”
把你喂饱
把你喂饱
把你喂……
程梦白默默地捞过抱枕盖在自己脸上。
她觉得，今天不是陆世钦黄了，就是她黄了。否则，她怎么会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开车呢？
程梦白摸了摸小腹，想起些什么，拿出手机打开记录生理期的app看了眼，果然是大姨妈快要来了。
那就找到答案了。
的确是她变黄了。
中岛台那边飘来香味，程梦白闻着香味从沙发上坐起来，趴着沙发背朝陆世钦看过去。
陆世钦背对着她，身上是白衬衫黑西裤，宽肩窄腰。随着他挥动锅铲炒饭的动作，衬衫时而紧贴身体，腰背线条一览无余。
程梦白无声叹了口气，下巴枕在手背上。
要是她和陆世钦之间，不存在那六十五万该多好。
要是她的个人收入和社会地位，可以跟陆世钦并肩，那该多好。
吃完饭后，程梦白自觉收拾碗筷，顺便把中岛台擦了一遍。
一切收拾妥当，她便与陆世钦互道晚安，各自回了房间。
陆世钦走到落地窗前，想起些什么，给刘靖打了一个电话。
陆世钦：“查一下，今天太太都接触了哪些人。”
那头刘靖没太明白为什么陆世钦新婚燕尔就要查老婆的行踪，心里早已脑补了各种各样的豪门恩怨、虐恋情深，嘴上却淡定道：“是，陆总。”
陆世钦挂了电话，目光沉沉地看着外面金沙江的繁华夜景。
他一直知道，程梦白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爸爸一起生活。刚才她说今天见到了妈妈，陆世钦觉得，她今晚的失落，必定是因为她的妈妈。
虽然他在亲情这方面也有缺憾，甚至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亲情问题。
但是，有备无患，他早一天把事情弄清楚，查到程梦白的亲生母亲，就可以早一天把握主动权，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好程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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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程梦白开始剧组和工作室两边跑。
所幸剧组为了赶进度，分成三组同时工作，程梦白去剧组跟进程，也不是每次都会遇到乔子瑜。
不过，柳夕林跟着乔子瑜进组，自带保姆车贴身照顾之类的传言，还是会经常传到程梦白耳中。
想想还是挺酸的，明明都是亲生的，她却被当成陌生人。
好在年前所有项目都在赶进度，程梦白实在忙到飞起，除了偶尔上厕所时会想到这些事觉得失落，平时完全没空分心。
这天下午，程梦白交接完今天的工作，正准备走人，冷不防乔子瑜跑过来挽住她胳膊。
“姐，陪我去逛街吧！”
她今天是大夜戏，这会儿还穿着日常服装。
因着柳夕林的警告，程梦白不太想跟乔子瑜有过多交集，笑着找借口推托：“你妈妈今天没在吗？可以跟你妈妈一起呀！我还要回工作室呢。”
乔子瑜笑容僵了一下，抿了抿唇说：“她今天陪闺蜜过生日去了。”顿了顿，又笑道，“就逛一个小时，我也要回来化妆呢。”
程梦白没办法，只好跟她一起出去。
这几天拍的都是室内戏，场地搬到了影视基地，周边就有百货商场。
程梦白怕耽误乔子瑜化妆，没敢走太远，拉着她在最近的商场里百无聊赖地闲逛。
路过一家奢侈品店，乔子瑜拽着程梦白进去，指着几个新款包包问程梦白：“姐，这些包你喜欢吗？”
程梦白：？
她没明白乔子瑜的意思。
乔子瑜又跑回她跟前，解释：“姐，你看我们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我都没给你送过礼物。姐，你自己挑吧，想要几个都成。”
她可真是太大方了！
程梦白算是见识到了富家千金的做派。
可是，她实在是无法消受这样贵重的礼物。
程梦白摆了摆手：“子瑜，朋友之间感情最重要，礼物什么的，都是虚的。”
乔子瑜“啊”了一声，为难道：“可我就是想送你礼物啊……”
就当是对我抢走了妈妈你却一点都不讨厌我的补偿。
不过，这句话她藏在了心里，没敢说出来。
那天在保姆车外偷听到程梦白和柳夕林的交谈之后，乔子瑜着实恍惚了好几天。
只从只言片语，她无法判断出妈妈和程梦白以及程梦白爸爸之间有过怎样的过去，但有一点她清楚——妈妈在面临选择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放弃了程梦白。
乔子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演员的关系，她的共情能力还挺强。厘清这层关系之后，她几乎是一下子，感受到了程梦白的痛苦。
她就觉得，不管怎么样，至少她这里，能为程梦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
可是，她也不知道程梦白缺什么，想来想去她的圈子里，女孩子们都喜欢收集包包，那送包包一定不会错。
程梦白真不明白乔子瑜对于“送礼物”这件事的执着。
见她站在店里不愿意挪脚，程梦白没办法，只好笑着哄她：“既然是送礼物，那就让我自己挑吧。”
乔子瑜神色一松，明朗一笑：“好呀好呀，姐，你喜欢什么你自己挑，我来付钱。今天我让你尝一尝做大哥女人的滋味！”
大哥的女人……
亏她想得出来。
程梦白轻笑着，往外面走去，最后在一家饰品店里，挑了一条平平无奇的手链。
乔子瑜有些失落：“姐，这也太便宜了吧。”
程梦白：“我就喜欢买这些小东西。”她说着，看了看时间，“走吧，陪你回剧组化妆。”
乔子瑜哦了一声，噘着嘴，看她两眼，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后。
还没到剧组，正好剧务打电话给程梦白，让她临时回去一趟，有几场两个男主角的对手戏需要稍作改动。
程梦白挂断电话，还有点庆幸自己去跟乔子瑜逛街，没急着回市区。
跟乔子瑜分开之后，程梦白就紧急去跟导演和两位男主角讨论，等她敲定终极版剧本，外面天已经黑透。
程梦白拿出手机准备约车，却不想，隔壁拍摄组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在喊：“快叫救护车！小乔从威亚上掉下来了！”
程梦白脚步一顿，下一秒，挤开慌忙乱跑的人群，朝隔壁跑去。
乔子瑜躺在地上，已经昏迷，谁也不敢动她。
程梦白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嗡嗡响，机械地朝乔子瑜走去。
然而，不等她走近，忽然一个人影推开了她。
紧接着，她便看到柳夕林冲到乔子瑜身边，跪在地上，想碰她又不敢碰，最后无助地哭道：“子瑜，你别吓妈妈呀！”
惊慌、无助、以及强烈的心疼萦绕在程梦白心尖，她是真的喜欢乔子瑜，不管乔子瑜是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明明下午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居然出意外躺在了那里。
程梦白蹲在柳夕林身边，看着乔子瑜，试图跟她说话：“子瑜，你醒醒啊……”
话音未落，忽然柳夕林转身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发了狠似的。
“你写的什么剧本，让我的子瑜天天吊威亚飞来飞去！”
清脆的耳光震惊了周围躁动的人群。
程梦白捂着脸，怔怔地看着满脸怨恨的柳夕林，半晌没回过神。
直到有人把她扶到一边，直到救护车呼啸而来，载着乔子瑜和柳夕林呼啸而去，直到剧组人员逐渐散去，直到现场只剩下打扫卫生的保洁……
程梦白立在乔子瑜掉下来的屋檐下，白皙的脸上浮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手脚冰凉，讷讷出神。
与此同时，陆世钦刚结束会议，在办公室里听着刘靖打听来的消息。
“太太那天除了工作室就是在剧组，中间跟乔夫人在车上聊了会儿天。”
“乔夫人在嫁给乔总之前，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还有一个女儿，就是太太。”
陆世钦手中一直捏着一只空烟盒，窸窸窣窣的，听完之后手上动作一顿，整个办公室便陷入了一片静谧。
刘靖察言观色地觑他几眼，垂下头，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陆世钦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没想到是程梦白的来电。
几乎是一瞬间，他点了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电话那头传来程梦白带着哭腔的声音：“陆世钦，你在哪里，现在可以来接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