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区第116号管理员姜菀,今日接受关于修真文《风流女剑仙》空间□□a级事件调查处理结果及审判，考虑到管理员的特别申请，此次为不公开审判。”
“姜菀,不公开审判是否是你自己自愿申请？请对着录像回答。”
审判室的装饰只采用了黑白灰三个颜色，相当有压迫感,圆柱形的房间修的非常高,天花板上画着的是灰白色的纹路，最中央的吊顶上，一个天秤样子的彩窗漫下五彩光晕，可惜房间内部的落差非常高，这些光只停留在房间的顶层,其下是一圈圈像楼梯似的席位,看上去有些头晕，被审判者的席位孤零零的设置在最底层的中央。
姜菀仰着头,打量着天秤彩窗中间那个金灿灿的天秤小牌，猜测着这玩意是不是金子做的。
高台上的一众人纷纷看向审判台下独坐的少女,特别是她腰间露出的大半截剑锷上挂着个毛茸茸的银色挂饰,格外扎眼。
“是。”肃穆的气氛下，姜菀对着录像挤出个淡淡的微笑。
庭审主持是一个矮瘦的老者，他将一本本厚重的资料发给众人后,缓缓说：“鉴于此次事件数据被侵入,本庭所有记录改为纸质,保密机为sss+，请各位看后依照流程回收。”
“本庭先播放事件经过的全程影像，随后数据组的同事会将事件起因调查报告同各位分享。”
端坐正中的法官暗自瞟了眼左侧的一位女子确定她点头同意后，才轻轻敲了下木槌，厅内中央慢慢浮现出一个动态画面。
这本书的故事,从头到尾像放映电影似的，在场内被播放了一遍，然而剧情发展到沈雅媛与江鸿温成亲生子后，画面被切断了。
大部分人其实对她修改剧情没什么感觉，毕竟最终主线结局同原定结局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缺少了一大段百里东升血溅婚宴的剧情，一些因姜菀而发生改变的剧情在画面里特别被红色标出，分屏里播放的是原定剧情。
只是这些画面落在姜菀眼里，有些不舒服。
看到分屏里百里东升惨死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把头别过去。
很多事，接受不了就是接受不了。
“本时空的既定剧情到此结束，各位有想要提问的吗？”
在场的人大多都从基础图书管理员做起，这些剧情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好提问的。
“没了？”姜菀疑惑，按理说后面的故事也要被呈现才对，毕竟那些才是庭审的关键。
“系统既定的剧情安排已经播放完毕，其他影像会在最后一部分为诸位呈现。”主持暗暗给姜菀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着急，随后老者点开了另一条影像。
快速跳动的数据出现在场景中，是纷繁复杂的数据源最初的监测影像。
随后，镜头集中在数据边缘的一个虚无的地方，可以看到数据分流后，有不少数据流入道这里。
这是深渊之下堆积的废弃系统信息的初始模样。
随着64倍速播放快进，废弃系统信息约堆越多，逐渐向边缘无限扩展，短短几分钟后，画面变成了一片乱码，暂停住了。
一个身着藏青制服的女子起身解释，“这就是所有第三代洪荒系统0号机的废弃数据监测资料，该检测停在0号时空的1182年0时0分0秒，距今839年，数据组相信这样的停止时间绝非自然，应该是一次早有预谋的事件，但具体数据已经丢失，数据组确认无法恢复。”
在场之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解释为什么按照算法产生的无用信息最终会在世间的推进中形成了自我意识，甚至这种自我意识的本源来自诸多管理员与数据处理员努力从大数据中剔除的负面、有问题的数据，最终变成第三代洪荒系统0号机的一个最大威胁，引发了空间□□的大型事故。
“那么这次的空间暴动，是负面数据引起的必然事件还是因姜菀小姐违反员工手册，擅自更改故事内容导致的必然事件？”副法官提问道。
“我们称此案件中引起□□的负面数据为邪崇，从残存的一些数据痕迹中反追踪到了邪崇被压缩在姜菀小姐所处的082时空之中，并且在极长的一段时间内，痕迹表明邪崇被一种未知能量，我们暂时称之x能量，x能量将邪崇压制在数据源与时空链接的无限世界中，但是在0号时空的200年前，压制邪崇的x能量神秘消失，这才导致邪崇侵入到其他数据，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事件。”
“神秘消失？”姜菀右侧端坐中央的女子突然轻嗤一声，缓缓睨向对面的女孩，“数据组的调查报告什么时候这么玄学了？是不是下次再听数据分析，都要先找八卦周易来算上一挂？”
回答问题的数据组员赶忙低头，慌张解释着，“大司典，这是从洪荒系统主机里下载出来的数据，请您看过。数据组的分析绝对真实可靠，并不是玄学。”
姜菀听到大司典三个字后，颇为惊讶，悄悄侧目看去，视线落在了那个一头齐耳短发的女子身上。
没想到传说中的大司典会这么年轻，而且还是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女性，只不过这个人看着就不太好相处。
大司典系统中心最高长官，管理中心内的一切事宜，其下设有12小司典，主要管理12个区域的书籍管理，姜菀属于11区的管理员，是11区小司典的手下，不过以她的级别，还见不到小司典以上级别的人物，就连数据中心的主管，她也是在这次事件里第一次见。
很明显，数据组给出的报告让大司典不满意，她一手敲着桌子，一手捏着报告迅速看过，随后扭头看向台下的人，“姜小姐曾经穿入过邪崇载体1116号的体内，是否感知过邪崇？”
“1116号？”姜菀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江皖的原始编号。”
1116号，用数字去称呼一个人，实在太过冷漠，她皱了下眉头，很快面色如初的回答：“我是同江皖互穿过，但是并没有感觉到，只有在他回归本体时，邪崇的力量才能被用出，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那你知道数据处理员口中神秘消失的x能量又为什么会出现在1116号体内？”
“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猜测，x能量本身就存在与江皖体内。”
“姜小姐你不太老实啊，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你自己的身份？”大司典微笑着，手指点了点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似乎在表着自己的不满。
是的，她很生气，在自己的任期竟然出现了a级时空暴动事件，是几百年都不曾有过的，更何况事件最终是由被侵入系统中心的外人解决，更是前所未见的安全漏洞。
她作为最终会被挂在司典墙上的大司典，这件事将会是她完美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会刻在她的生平简介里，无法摆脱。
她笃定，没有能量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其他人体内。
这必然是人为。
而两者之间的唯一联系，就是姜菀。
“在这这次事件中，姜小姐可做了不少事情呢，我听说……还在082时空里跟1116号结婚了？是不是我们大家应该恭喜你新婚快乐？”大司典站起身子，从上一路走到楼梯尽头，站在姜菀的身前，凌厉的目光打量着淡定的少女。
“按照不同时空的时间转换，0号时空的200年也就是082时空的600年，那个时候正好是姜小姐开始修改文中内容的时候吧，不要说诸位都没在报告里发现这个巧合，在我看来，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众人纷纷翻开下传的书本，寻找大司典口中的剧情。
大司典微微一笑，“姜小姐，要知道，1116号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大家都还没弄清楚呢，明明是被系统完全清除掉的数据，又怎么会突然自生出身体，甚至连数据……”
“咔”的一声轻响，剑光如虹，刺痛了所有人的眼，在回神时，注意到发生什么的人都纷纷倒吸了口气。
“唰唰唰——”屋内的自动安保装置对准了最下层的持剑少女，随后发出了“嘟嘟嘟”的警报声，好像随时都会对她发起攻击。
不过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姜菀的动作，她站在大司典身旁，冷冽如寒的剑锋抵在对方白皙的脖颈上。
她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恐惧。
看来大司典也不过如此。
她收起剑，笑吟吟的抬头，对着黑压压的人群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纠正下大司典的话，“江皖不是你们口中的1116号，他姓江名皖，现在是有血有肉的人，就在今天早晨，异时空人员管理局已经批准了他的入籍申请……”
话音未落，“嗙”的一声重响，一个黑影从外飞快闪入，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被姜菀环住了腰。
姜菀很确定，如果她的身手稍稍差一些，或者反应速度慢一点，大司典现在可能已经失去了身上的某个位置。
若说方才大司典周身散发的只是恐惧，那么现在就是濒临死亡的惊恐。
她“哇”的一声大叫，连滚带爬，一路爬回了审判席的高层。
“你看看，高位者一直在上面就对了，何必跑下来跟我们这些底层计较呢？”姜菀小声嘟囔着，突然身形一闪，像是一条光带回折，在柱形的厅内来回跳跃。
“哗啦”一声，所有的监控以及安保系统从空中落下，一切发生的太快，屋子里的人连叫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呢，姜菀已经回到突然出现的少年身旁，由着他紧紧地搂着胳膊。
“抱歉，这个声音太吵了，会影响到他思考。”姜菀瞧了眼站在一旁的人，果不其然，此时他眼中泛起血红的光，眼眶周围的经脉瞬间爆起，像是要炸了似的，即便姜菀已经拆去吵闹的机器，他也一时半会好不了。
中心安排的心理医生看过了，说他在濒临生死时一直有系统的“嘟嘟”声，导致意识中对这个声音出现了应激反应，只要一听见这个声音，意识就会回到他在结界中孤独等死的场景。
江皖此时长发如缎，垂落在身侧，半遮半掩着俊美的面容，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跟挂在身上的白衣没什么两样。
隐隐约约，闻见他身上的玫瑰花香。
“你怎么来了？”姜菀抬手，笑吟吟地揉了一把少年额间的碎发，把他本就凌乱的头发弄得更乱了，像个鸟窝似的。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简直大跌眼镜，前一秒还仿若修罗般的少女，此时温柔的像个邻家小妹，周围泛着粉红泡泡。
江皖抬眼，昏暗无光的眼睛映着她的小脸，他抿抿唇，只是扯了扯她的袖口，没有说话。
“这就是从082时空里跑出来的小帅哥么，我的天，这细皮嫩肉的，长得还帅，怪不得迷的116号管理员神魂颠倒的连大司典都敢冒犯。”
“是啊，别说是大司典，这样可爱又年轻气盛的小弟弟，哪个女人不喜欢啊……”
“……腹肌都是八块的，啧啧，爱了爱了。”
姜菀视线落在他敞开的前襟处，耳边听到几个女管理员对江皖正低声品头论足，赶紧把衣服给他扯起来了。
“乖，你先出去，我在这忙呢，等会儿去找你玩好不好？”
她试图将他抱着她胳膊的手松一些，可对方抱得更紧了。
“竹竹呢？他没跟你在一起？”
少年听到竹竹二字，手攥得更紧了。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又或者打架了？”姜菀叹口气，小声问着。
看姜菀一件一件的问着，台上的人等不及了，有人发出轻咳声，示意庭审主持赶紧恢复庭审秩序，最好能立刻马上结束这场恐怖的庭审。
“姜小姐，请你尽快处理11……江先生，否则我们会对你刚刚的行为进行追诉。”
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幕，大家心里多少都知道在场武力值里恐怕姜菀最高，所以说话的人口吻温和，算是商量着来的，可话音刚落，一抹黑影已经飞了出去，姜菀头皮一紧，堪堪追上江皖，一把拽住了他的脚踝。
“啊！！！”那人捂着喉咙尖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少年锋利的指尖划过那人的喉咙，一条血迹溅在厚厚的卷宗上，随后他身影一斜，被人扯到审判席旁，一时间大家都慌了，纷纷起身，可又不敢轻举妄动。
姜菀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去看被划伤那人的伤势，好在她出手及时，只是皮外伤。
“抱……歉。”
“怪物，怪物。”那人起身，连连后退。
姜菀长叹口气，满是歉意的对大家鞠躬道歉，从兜里取出个药瓶递给那人，“您先处理下伤口吧，庭审还得继续。”
“继续？怎么继续？”几人翻着白眼，话语刚出口，对上少年冰冷的眼神，立刻禁了声。
“你怎么回事，我不生气就得寸进尺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
姜菀对着少年挥舞着拳头，见他垂着头微微点了点，犹豫地从袖口掏出五支已经被蹂坏的玫瑰花。
他愣了下，把花快速的藏在身后，然后飞快的跑走了。
姜菀看向大敞的门口有些失神，待房间门被关上后，她像没了气儿的皮球，蔫蔫的低声道：“抱歉，审判请继续吧，今天必须完成。”
“不过在此之前，也请各位听一下我的请求。”
*
“咚咚——”姜菀在房间门口停了有半分钟，才敲下门，“皖哥，是我，我们今天去外面吃饭吧。”
审判结束后，已经不早了，她不想在家准备饭，打算简单点直接带他去系统中心的餐厅吃。
几乎是敲门的一瞬间，门就被打开了，少年双手背在后面，有些无措的看着她，水润润的眼睛闪闪一动，眼眶也有些发红，像是刚哭过似的，一时间，看的姜菀竟突然失了神，忘记来找他的目的。
“抱歉，今天在外面不该对你发火。”她走进一尘不染的屋内，这里干净的就像是小时候看的科幻片里的未来房间，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床垫，白色的衣服。
以前特别骚包喜欢各式各样奢华服饰的家伙仿佛跟他的大脑一样，连喜好也被强制抹成了白。
姜菀拉着默不作声的人坐到洁白的单人床上，而后撩开他今天藏玫瑰花的袖子，看到了已经结痂的伤口。
“疼吗？”她轻轻摸了摸，满是愧疚。
他来找她，竟然是为了给她送玫瑰花。
“玫瑰花带刺，下次不要藏在袖子里了。”
“……惊喜，菀菀。”
听他努力拼凑出这么几个字，吓了她一跳。
心跳的一瞬，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少年茫然地看向她，有些惊慌的起身，去找纸巾。
江皖初次醒来时说过那么几句话后，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说过话了。
他像是被夺了魂的壳子，绝大多数都处于混沌不清的状态，就连正常说话的机能都丧失了，偶尔吐出的声响，都是些含糊不清的奇怪声响，但这些声响又有着某种关联，像是一种她不知道的语言。正因为这样，即便江皖脱离了系统束缚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人，她也没敢带他回到系统外的世界，让他留在这里接受进一步的检查与治疗。
江皖现在的情况，非常特别，就连洪荒系统医疗部的人也没见过。
当时他们被困在082时空中，系统的数据清除已经开始，江皖在千钧一发之时，动用了体内的寒气将她冻住，意外保全了她的小命，而他自己，只分到一层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保护。
高效的数据清理下，江皖身体里被他用特殊阵法困在肉.身中的邪崇数据，连带着他自身的所有记忆数据都被系统清理的一干二净，而又非常幸运的，因为寒气来自与异世的原因，护着他的神魂没有被清除干净，反而进化出了一副新的躯体。
一副超越人类本身存在的躯体。
他所获得的能力与速度，就像小孩子跳级一样，直接从小学一跃而上，直接跳到了大学，同姜菀辛苦几百年磨练出的身体几乎是一个水平，甚至更高。
很遗憾的是，爸爸说的没错，江皖的记忆的确被系统清除掉了。
所幸的是，他还记得她。
听起来有些悖论，但江皖的确记得她，却也只记得她。
当初清醒时说的话，像是往日记忆的残存，在说出来的一瞬间后，就随着那口气一并消散无踪了，除了身体上的一些习惯还保留着，日常依恋、喜欢缠着她外，在醒来的第一日后，他似乎忘记了所有以前的事。
治疗部无法给出合理解释，为什么他的身体还会保持原来的记忆，还有当初清醒时的那些话，明明看上去是记得的。
就连擅长智能科学的爸爸也无法解释，爸妈推测，那抹护着他们二人的寒气，很可能在他的身体里留着一个异界空间，在那个空间里，他存放着往日的记忆，在混沌与现实的交错中，能稍稍获知往日的事情。
但这终究只是猜测。
他能活下来，奇迹般的脱离了系统控制，已经让姜菀谢天谢地了。
一个清白的崭新身份，是最难得的。
江皖坐在那，机械式的一张纸巾接着一张纸巾给姜菀擦泪，可面前的人就是止不住泪，像是白天竹竹给他丢来的玩偶，一直失神的坐在那，周身萦绕着悲伤的气氛。
他的感觉特别敏锐，明白对方再难过后，他有些急了，只想着给她止住眼泪，慌乱无助中，干脆凑过去，轻轻尝了口她的泪。
“甜。”他舔了舔唇，再度凑了过去。
像是初次尝了糖的孩子，他品的毫无节制，越吻越急，直到将人的神思唤回。
姜菀躺在洁白的床单上，眼前满是他乌浓的发丝，他笑的像个孩子，颊腮上像是打翻了颜料盒，红的不像话。
她茫然的看着他落吻，仿若回到新婚那夜，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润了出来。
“别哭了，菀菀。”
密闭的房间里，不知道从哪儿刮进了一阵微风，带来了少年温柔缱绻的话。
她看那一身大红喜服半挂在他身上，帐子外的红烛摇摇曳曳。
“皖哥，我好想你。”
乖巧的少年终于得到了准许，眼中泛着从未诶有过的兴奋，解开了她颈前精美的丝带，那是女管理员制服上唯一可以凸出性别的装饰。
她不再说话，半支着身子咬开那个碍事的扣子。
夜真的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