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1 / 1)

“陛下、陛下!”

天德帝才沾床睡下,便被外头一声声厉呼猝然惊醒,他猛然从床上翻身起来,惊怒问道:“外头是谁?”

王贵妃也醒了,正匆匆穿了衣裳过来,“妾身也弄不明白呢,正叫他们进来——”她说着亲自取了件外氅给天德帝披上,半跪在床上,低声道:“或许是有什么事,戴权已经过去问了。”

戴权应声便躬腰溜了进来,天德帝坐在床边,神色淡淡的,“外头怎么了?”

戴权满头的大汗,心内叫苦不迭,连连哈腰赔笑道:“是安定公主,也不知怎么了,过来求见。奴婢说陛下已经就寝,请公主明儿再来,可她偏不听啊!一时不察,便扯着嗓子喊起来了,奴婢们实在是不敢拦、也拦不住。”

天德帝神色喜怒不明,王贵妃倒是心内微微一动,适时笑着开口道:“我瞧着楚家孩子也不是真什么都不懂,这时节过来,想必是有事儿的。不然怎么敢担这个罪名呢。戴公公也不必忙着请罪,叫进来问一问不就成了?”

戴权感激地看了王贵妃一眼,虽不敢说话,腰却弓得更深了。

“叫她进来罢。”天德帝点了点头。

戴权如释重负,连连应下,忙要出去。

王贵妃忙道:“你略等等儿,我同你去。”她跟天德帝解释道:“这么晚了还过来,若真是有事,想来心内一定不安得紧。这孩子千里迢迢来京城,身边又没个父母家人,妾身想着,总要咱们照料才是。这会子我过去,好歹宽宽她的心。”

天德帝倒是满意地捻了捻颌下短须,赞赏道:“还是你体贴。”

王贵妃笑称一句不敢,带着戴权便出去了。

她私心里也是有打算的,楚旻再怎么样不能无缘无故地夜闯寝宫,必是有要紧事。这时候过去示个好儿,既给楚旻送个白给的人情,又在天德帝这里留下了好印象,尤其是皇后那边屡出蠢招,更显得自己真心实意了。

“嗳!这是怎么回事!”王贵妃看着楚旻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拉,话中难掩心疼,“身上怎么沾了这么多的泥呢?快,我带你去换件衣裳。”

楚旻匆匆一礼,“顾不得那些——贵妃娘娘,陛下可起了?”

王贵妃见她着急,一壁把人往内领,一壁劝道:“等着你呢,别着急——安定公主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早说出来,我也好先给你出个主意。”

楚旻抿了抿唇,“京中家人传信,我大姐姐病重。”王贵妃惊声叫道:“谁?北静王妃?”

楚旻胡乱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正是——我求见陛下,想先回京。”

王贵妃心内震惊,楚星虽不是安定亲王亲生,可这些年跟安定王府也是来往亲密,“好端端的,怎么会……”

她话未说完,那里楚旻已经匆匆进了正室,直愣愣跪了下去,声音中满是悲切,“陛下!”

天德帝显然已经从戴权那里听见了消息,这会子也是震惊不已,忙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好孩子,朕都知道了,什么都不必说了——赶紧回去,看看你大姐。”

楚旻没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这会子她心乱的也说不出别的来,唯有一礼,“多谢陛下体恤。”

天德帝那里已经写了手谕,递给楚旻,“拿着这个,一路上自然不敢有人拦你。”

楚旻感激地行礼,“陛下,臣先回京。待陛下回京之日,臣必前去请罪。”

天德帝摆了摆手,“说这些没用的话,朕还不至于这样不近人情。去罢。”

楚旻行礼过后便匆匆回转,外头藿香提着灯一路紧跟,低声问道:“公主,陛下可同意了?”

楚旻点了点头,“预备回京罢——你留在这里,守着玉儿。我自己回去就成了,马车太慢,再则玉儿的身子也受不住这般奔波。有你在这里,我放心些。”

“真有什么事,你拿不好的,私底下避开人去找上皇子——”楚旻停下脚步,从袖袋中拿出那枚玉玦来,又改了主意,“今儿你就悄悄过去一趟,把这个给他。告诉他,我这份恩情,我楚家上下记住了。”

藿香一眼便看出那枚玉玦,惊异道:“这难道是……”楚旻止住了她的话,“去罢。”

藿香不好再说,接了玉玦来匆匆去了。

楚旻才回院子,就听见院内人声熙攘,踏进院内一看,黛玉正站在廊下,伸长了脖子往前头巴望,一见楚旻来了,急急忙忙便奔了过来,“姐姐,陛下怎么说?”

“陛下同意了。我这就回去。”楚旻攥着黛玉的手,先叫人备马,“我骑马回去。”

黛玉忙道:“我已经看着她们收拾好了——姐姐只管骑马先走,这些东西和人,我在后头坐马车看着,你不必担心。”

楚旻脸上闪过一丝愧疚,“玉儿,听我说,你留在这儿。”

“我不!”黛玉立时出口打断了她的话,眼中飞速泛上泪来,“你嫌我累赘?”

“怎么会!”楚旻急忙否认,“你身子骨儿怎么受得住这千里迢迢的奔波!这不是来时大队的仪仗慢悠悠地走,马车颠簸起来,你又怎么受得住。才养好了身子,难不成为了这个毁了?”

黛玉脸上急得通红,“那我也不留下!你都去了,我在这里做什么?我还不愿看这些人虚情假意呢。”

她话音软了软,“好姐姐,你只管前头去就是。我在坐马车慢慢儿地走,在后头替你看着行礼或者来往传信,都是方便的。再者你就是回了京城,难道家中就不要一个人守着了?愈是忙的时候,家里愈不能乱才是。”

“姐姐待我如珠似玉,如今姐姐为难,叫我干看着,我是不肯的。”黛玉拧着眉,瞪了楚旻一眼,“姐姐不答应也无妨,你前脚走,后脚我就跟上去。你别想丢下我!”

楚旻又是感动又是心疼,知道黛玉性子执拗,一上来了,是怎么说也不听的,忙叫她多多地带人,赶着被褥都放进马车,“你靠着还轻松些。”

黛玉只推着她让走,“知道知道我都知道,这些很不必姐姐来嘱咐。你还是快走,我自然后头跟上去。”

楚旻勉强一笑,正这时藿香从门外进来,匆匆道:“公主,马备好了——”她凑近了又低声道:“上皇子收下了玉玦,答应照拂林姑娘。”

楚旻苦笑,“玉儿这丫头不肯听——倒是白说了一回。这样,这么晚了,别再去搅扰人家,明儿你起早,过去赔个礼。”

藿香拽着缰绳,“是,奴婢明日一早便过去。”

楚旻匆匆点头,从藿香手中拽了缰绳过来,执鞭一扬,“走!”身后护卫们齐齐扬鞭,马队疾驰而去。

程山紧随在楚旻身后,一言不发地疾驰,直至出了城门,忽听前头有人高声问道:“来的可是楚家安定公主?”

楚旻紧勒缰绳,程山戒备地横在楚旻身前,沉声喝道:“你们是谁?”

那群人护着一人纵马上前,马上那人带着厚厚的兜帽,至楚旻跟前方掀开,“旻儿。”

程山还不等惊疑这人怎么叫的如此亲近,就听楚旻讶然道:“上殿下?”

簇拥在深灰色兜帽中一张洁白的脸显现了出来,正是上皇子钟渊!

他言简意赅道:“我知道你着急,别的不说——这是一份荐书。京内有个郎中,极好的医术,却因当年家中父辈获罪,发誓不救权贵,但他跟我有些渊源,欠了个人情。你拿着这个,去找他,他会给北静王妃诊脉的——别的大夫再好,怕只怕一个避忌和不敢开口,他是不会忌讳的。”

楚旻感激地一拱手,亲手接了钟渊递过来的锦囊,“大恩不言谢!待回了京城,我必定报答!”

钟渊脸上神色不见变化,只是道:“你去罢。”

楚旻不及想别的,匆匆又是一拱手,方骑马奔驰而去。

钟渊身后此时才上来一人,摘下兜帽来低声道:“殿下,您这是……”他叹了口气,劝道:“赶紧回去罢?陛下今日还要带您去见蒙古王公,若是迟了,陛下可要大发雷霆了。您……”何必呢?

“伴伴,”钟渊并没有回头看高容,“当年母后病重,我远在蒙古,听说太医院竟无一人敢下猛药,拖至无可奈何,母后方阖了眼——你说,当初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帮她一把,是不是母后就不用崩逝了?”

高容不敢接这个话,嗫喏半晌,方道:“皇后娘娘的病来势汹汹……”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说不服自己,元后的病有几分是真不可治,有几分是太医们不敢担责,只敢用些温温吞吞的药拖着……这会子人都去了,又能说甚么呢?

钟渊不曾再跟他说话,只扬鞭一挥,“驾!”高容匆忙跟上。

黛玉坐了车从后出了城,马车行得慢,她一路上不住地催人来往问话,只等着前头来信说楚旻已经进了直隶地界儿,方长出了口气。只觉自己整个人绷着的一股劲儿都松懈下来,念了声佛,“可是到了京城便放了心了。我怕只怕路上再出个什么事儿。”

这一放松,身子便受不住了。

这几年虽有安定王府悉心养着,黛玉身子也渐渐变好,可毕竟才从京城到了围场不过几日,身子还不曾完全歇过来,便又匆忙赶回,来来回回,早超出了黛玉承受的极限,当天夜里便发了热。

雪雁吓得直哭,一个劲儿地让黛玉歇歇再走,“您这可怎么好!”黛玉哪儿肯听她的,执意要走,“我这还好,姐姐那里却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左右咱们还带了大夫,叫人抓一副药来我吃了,赶紧回京。”

雪雁苦劝不住,只得应了。

藿香又是感念黛玉待她们公主一片真心,又是心疼这位娇弱的林姑娘,又怕说甚么惹得她心绪不好,唯有尽心服侍才过得去。

这些楚旻一概不知,她连夜赶路,终于在冬日第一场雪前,赶到了北静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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