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舟,你……”戚归察觉到韩际舟整个人抖得厉害，也跟着有些心慌，她把手从韩际舟臂弯中抽出,改为双手扶住她肩膀的姿势。
“我没事，就是忽然有点心悸。”韩际舟的脸色很白，即使她化着很显气色的淡妆,但此刻妆容就像浮在她脸上一样，依旧掩不住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唇。
戚归不受控制地想到梦里的情景,小推车上盖着白布的人,女人悲戚的哭声，白布掀开来，面容是韩际舟。
她深呼吸几口,压住心头涌上来的乱绪，试图镇定道：“你现在状态很不对劲,我们去医院。”
“不，不用,我真的没事。”韩际舟咧出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她连嘴唇都开始颤抖。
“不行,你这样太让人担心了！”戚归不容置疑道，声音里带上微弱的哭腔，“去检查一下好不好,总归安心一些。”
韩际舟妥协了,她没法拒绝戚归红着眼尾用略带哽咽的声音同她讲的话。即便她知道去医院什么也不会查出来,但她还是妥协了。
察觉到韩际舟的态度软化,戚归立刻掏出手机联系了总助唐梦，确认她还在公司后，请她带着韩际舟的司机立马过来。
一分钟后,一辆低调的宾利停靠在曙光大楼的路边，戚归暗含担心地看了眼韩际舟，确认她对自己的车没什么抗拒后，才扶着她坐进去。
车子飞快地驶向市人民医院。
有唐梦干练地忙上忙下，入院的流程办理得很快。医生单从心悸、浑身颤抖、发冷等几个症状无法确定病因，只能让韩际舟先做检查。
随着一串检查单被开出来，韩际舟被推进化验室，然后是放射科。
躺在推车上时，韩际舟抬头望着明晃晃的天花板。医院走廊的灯光近似于冷白色，没什么温度。她此刻手脚都没了力气，仿佛一块海绵被挤干全部水分，干瘪地、空洞地变成一块轻飘飘的材料。
多相似的场景……上一次对身体失去控制权，躺在小推车上看天花板是什么时候？韩际舟在心里苦笑。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洒脱，把上一世和这一世分得很开。既然已经决心重新开始，上一世的一切就像遥远的幻梦，被她扫进记忆的角落里。
可现在又一次躺在小推车上，她才发现，漠视并不代表着遗忘，就像口腔角落的一块溃疡，不碰到时可以当它不存在，可一旦碰到，它就会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以至于让人无法忽视。
不，好像又不太一样，韩际舟看到跟在车尾一路小跑的戚归，她已经有些轻微气喘，额发湿漉漉地黏了几缕在额头上，有点狼狈。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戚归了吧。
戚归跟着检查单跑了几处，有唐梦把一切处理得很妥帖，其实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她固执地陪在韩际舟身边，一定要亲眼看到她被推进放射科，哪怕隔着一层墙，她也要心安一些。
到最后几项，检查的时间显著变长，戚归不得不坐在影像室外的长凳上等。
她呆呆地看着门框旁折射出冰冷金属光泽的铭牌，整颗心都系在一墙之隔的韩际舟身上。
自从发现韩际舟和她拥有共同的秘密，戚归其实是有些开心的。她相信因果轮回，那个漫长而清晰无比的梦并不是凭空产生，她把梦里梦见的那些事暂且称之为上一世。
上一世的结局很不好，但这反而给了戚归莫大的勇气，她想，不会有什么会导致比上一世还要糟糕的结果了。
她和韩际舟共同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这个秘密原本被戚归当成她们会更亲密的桥梁。可现在，戚归发现，她也许太过乐观了些。
她不是最大伤害的承受者，所以她可以把梦境和现实分得很开，可际舟呢？
戚归回忆刚刚在路口有关韩际舟的每一个细节，她难以自抑的恐惧般的颤抖、苍白到寒凉的唇色、蜷缩坍塌内躬的肩颈，每想起一个细节，戚归的心脏就会紧缩一次。
她原本坚定的心隐隐出现裂缝，戚归甚至忍不住想，她接近韩际舟，想尽办法追求她，会不会让她想起上一世的那些伤害？这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戚归不知道答案。她曾经因为韩际舟，那么勇敢地克服羞涩，向前再向前，可她此刻感到害怕和退缩，同样因为韩际舟。
漫长的检查结束，一段时间后，韩际舟自己捏着报告单走出影像室。
她在接受检查的那段时间里，听着设备平稳运行的声音，已经渐渐缓过神来。人在经过巨大恐惧之后，心情反而会前所未有地平静。毕竟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好怕的，韩际舟自嘲。
韩际舟一出门就发现了缩在长凳上蜷成一团呈防御姿态的戚归。她有些疑惑地走过去扶住戚归的肩，问：“怎么了，冷吗？”
此刻接近晚上八点，医院的气温又偏低，韩际舟自然而然认为戚归是受凉了。
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戚归被韩际舟骤然出现的声音吓到，回过神，懵懵地抬头，好半晌才道：“啊，你出来了。”
“是呀，难道你还想在这继续待着吗？”韩际舟开了个玩笑，把她拉起来，“走吧，检查都没什么问题，回去把报告给医生应该就可以走了。”
戚归飘忽地被韩际舟牵走，回到急诊值班室。
医生一一看过韩际舟一水的正常无比的检查报告，最后无奈地定下判断：韩际舟的心悸是因为低血糖和休息不足。
站在医院大门口被微凉的夜风一吹，戚归才如梦初醒道：“啊，你现在好像也不适合出去折腾吃那些油腻饭菜，要不我们回家做一点清淡的粥和小菜之类的吧。”
韩际舟敏锐地察觉到戚归的主语，带上点笑意道：“我自己回家随便熬点粥就好。”
戚归偏头看韩际舟，看到她依旧唇色苍白，但因为暖融融的笑意，她整个人的气色要好上不少。站在韩际舟身旁，感觉到她那么真实地就在自己身边，戚归忽然意识到，她不该为未来不确定的因素而止步不前甚至前功尽弃。
戚归深知自己很小气，根本做不到大度放手，她拒绝将自己心爱的人推开或者拱手让人，她甚至拒绝想象韩际舟用深情而暗含温柔笑意的目光去看别人会是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个有可能发生的画面戚归就心痛得要死。她这么小气的一个人，才不会让宝藏白白便宜了别人呢。
韩际舟惊讶地看着戚归的气场从低迷一瞬间到充满斗志，她听戚归道：“你现在是病人，不应该干活，我和你去你家，给你熬粥吧？”
明明是问句，被戚归说出来似乎就已经成了肯定句。
韩际舟想争辩自己不是病人，活蹦乱跳健康得很，可被戚归眼风一扫，再想到路口那时的画面，好像不是很有说服力，她猛地蔫吧了。
“如果你不想麻烦的话……”韩际舟艰难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戚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定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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