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冷水澡，然而当她真踏进浴缸时，她又变了心思。
女人心呐，海底捞，呸，海底针，万酥觉得自己是吃海底捞吃傻了。
她捏了捏酸酸的腰背，这种时候果然还是泡个热水澡才舒服，她裹着浴巾坐在浴缸边，看着热水从水龙头里倾流而下，眼前弥漫着朦胧的雾气，目光晃着晃着便飘到了一片金碧辉煌中。
万酥为嫔一年，为妃一年，位份是一年一级升得节节开花。
第三年的春末，她大哥边境突岩之战大胜凯旋。
第二天圣旨便由总管太监魏义峡迎着明阳，送到了万酥的裕合宫。
她还记得魏义峡扯着公鸡嗓念什么“万妃姝秀敏慧，丕昭淑惠，柔嘉维则，朕心甚喜，特册封为贵妃”，万酥带着一众宫人伏在地上，强行憋着笑，最后还得温良地道一句：“谢主隆恩。”
额前的珠串因姿势而遮盖了她的眉眼，她敢肯定，皇帝写这册封书时，脸色绝对铁青得没法入眼，这么多些违心的话，估计皇帝也是沉思了许久才落笔的。
自此，她成了大宣皇朝第一位贵妃娘娘。
一时间，富贵荣华，璀璨如掌心的明珠，仿佛世间一切美好的词都该赠给她。
万酥在这贵妃位坐了整整六年，跟皇帝说话的次数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
并且回回都是不欢而散。
“万嫔，你顶撞顾淑妃，朕罚你抄录女训三遍。”
“万妃，别仗着万家权野便目中无人。”
“万贵妃，你嚣张跋扈，早晚自食恶果。”
“毒妇，你竟敢百般残害婉美人，致使她小产……”
到最后，所有的坏事都被扣在了万酥头上，沉得她连呼吸都如走在刀尖上般。
嫔一阶阶升为贵妃。
而贵妃却在一夕间成了废妃。
万酥将身体埋进热水里，思绪间，她想到了小妹万珂。
被柱子砸中的那一瞬，除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脑海浮现了万珂的脸庞。
万珂是她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人，跟长姐万昙不同，万珂是万酥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万酥十二岁时，万珂才三岁，扎着冲天髻，追着她甜甜地喊“酥姐姐”。
万酥入宫的时候万珂八岁。
她似乎还不懂万酥此番离开是去干什么，只是紧紧拽着她衣角不放，目光闪烁。
万酥曾以为血浓于水，万珂会一直念着她，只可惜孩童的热情如潮涨潮落，来得快去得也快，再次见面时万珂已是婷婷玉立的小姑娘，倩丽得如春日里嫩活花枝上的苞骨朵。
只是曾经那声亲昵到能滴水的“酥姐姐”，如今成了疏远的“二姐”。
万酥是咬碎了银牙往肚子咽。
这种事情，万酥其实一早便预料过。
只是当现实完全按照她预料的走向时，她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温热的水就像按摩师的双手，万酥望着头顶的浴霸，不知不觉间有了几分睡意。
然后，她全然将还开着的水龙头抛在了脑后。
*
舒想晨在房间里玩了会手机，她打开微博，手指熟练地一划，点开了直播界面。
她在鲜花榜上随便挑了个正直播的，主播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年龄不大，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出头，她正在教大家如何挑选适合自己肤色的眼影，舒想晨看得聚精会神。
前面还挺正经的，主播虽然总是嘴角弯弯地笑，但说起话来还是一板一眼的。
之后她接了个电话闭了麦，舒想晨看着被静音的屏幕。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主播捂了捂唇，对着镜头笑得如暖阳般灿烂。
等主播再打开麦克风时，舒想晨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变了，完全处于一种愉悦的状态中。
接下来的时间，主播试了几只不同色系的唇釉，很详细地讲解了如何将唇釉晕染出咬唇妆的效果，慢慢地，她跟观众们聊起了家常，聊起了自己还在读大学的……女朋友。
嗯，这是一对同性恋人。
舒想晨咬着水红色的唇瓣，在上面留下了明显的牙印子，伴随着胸口呼吸的急促，她发现自己是极其自然，甚至是充满祝福地接受了这对向大众公开出柜的恋人。
过了会，她关掉直播，觉得自己最近太不正常了。
舒想晨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距离万酥进入卫生间已经过去近半小时了。
作为青梅竹马、曾朝夕相处过的人，她很清楚地知道万酥今晚不洗头，舒想晨在万酥的小床上滚了滚，枕头上香香的，闻起来有种甜丝丝的味道，她情难自控地使劲嗅了一把。
接着她又开始怀疑：是不是万酥半夜躲在床上偷偷啃蛋糕了。
抬头的时候，舒想晨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照片，是全家福。
她默默看了会，觉得照片里万酥旁边应该加个自己，自己的旁边再加上她妈妈薛艺。
“天，我在想什么啊？”舒想晨蒙着被子，觉得自己愈发不正常。
又过一刻钟万酥还没出来，舒想晨有些着急了。
她跑到卫生间，敲了敲门，回应她的只有哗哗的水声。
她又敲了敲，万酥依旧没有回复。
舒想晨微微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蒙面而来的雾气让她视野一片模糊，
她清了清嗓子喊：“酥……”
另一个酥还没蹦出口，舒想晨一把将门开到了最大，因为她看到了满地的水，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水从浴缸里溢出来，她拔腿就想冲进去，脚尖刚要踩进水里，她又猛地缩了回去。
思量几番后，她很乖地将鞋子脱在了门外。
舒想晨赤着脚走到浴缸边，关了水龙头，又将排风打开。
万酥悠哉地躺在水里，正睡得一脸安稳，眉头完全舒展开来了。
“酥酥起来了。”舒想晨推了推她。
万酥睡得昏昏沉沉，差点将毛巾当薯片吞进肚，眼皮像灌了千斤重的铅，怎么使劲也睁不开。
她只模糊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在她身上游动，像灵活的锦鲤。
她眼睛眯开一条隙缝，刺眼的灯光让她眼前空白一片。
依靠着本能的感官，她能察觉到她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她极其熟悉的人，内心的激动伴随着难以言说的喜悦，让她肆无忌惮起来，她双手环上身前人的脖子，腻歪歪地喊：“你好坏。”
本来还在苦恼着该怎么将万酥抱起来的舒想晨，在听到这三个字后，身体在一刹那令人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下，只是一瞬，她又恢复过来，先前还无力的手臂忽然有了力气。
她一把万酥拦腰从浴缸里抱起来。
将万酥抱出来的同时，无数的水飞溅在舒想晨身上，弄得她也成了落汤鸡。
此时她跟万酥身体之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被水湿透后，夏天原本便通透的衣服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万酥身体还软软的，她跌撞地靠着舒想晨，神志还模糊着，她突然叫了声：“沈嫔。”
很显然，她只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舒想晨快到嘴角的话骤然停顿，瞳仁里流转着一股不清不楚的情感，有惊讶有诧异，还有一种说不出意味的色调，舒想晨眯起眼角，她视网膜里的万酥闭着眼，安静地被她抱在怀里。
舒想晨心口跳得很快，她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舒想晨也是女人，并且是个半发育完全的女人，对女性的身体本就了如指掌，可是当舒想晨滑溜溜地靠在她胸口时，只感觉有种意乱的情绪从心底一股脑冲向了大脑。
她咬了咬唇，不停地对自己叫嚣着“理智！理智！”
可舒想晨终究不是戒色戒欲的“圣僧”。
当她将目光移到万酥身上时，被死按着的心瞬间按耐不住了。
万酥脸色因为水雾的熏腾而泛着潮红，舒想晨颤抖地将手指移到万酥白嫩的脖颈上，脑中似乎在做着激烈的争吵，终于不晓得是哪一边吵胜了，下一秒舒想晨的唇便贴在了万酥脖子上。
也不知是不是鬼迷心窍了，舒想晨还色胆包天地舔舐了一下。
“还给你，咱俩扯平了。”舒想晨喃喃自语，认真听还有种跳动的愉悦感。
舒想晨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惊慌失措地给万酥擦身体。
这个年纪的舒想晨，到底还是个青春懵懂的少女，她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破了万酥的皮肤，一点一点地用浴巾轻轻擦着，紧张的情绪充斥了她全部的大脑神经。
她很害怕万酥忽然醒了，所以每擦一会她就认真地把万酥盯上个两秒。
浴巾渐渐往下移，舒想晨喉咙滚动了下，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轻声喊了下酥酥。
她停顿了会，随后换了个称呼，尽量让气氛显得正式一点：“万酥，我现在帮你擦身体，防止你感冒，你不说话就当你是默认了。”
万酥似乎睡着了，打着轻鼾。
舒想晨继续自言自语：“那就当你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