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投靠(1 / 1)

恭王府为良妃娘娘寻医的风声刚一放出去,王府角门门房处便急吼吼跑来个青年:“在下是医者,在下想为王爷效力!”

门房小厮瞧他年纪轻轻,个子虽高,人却瘦削;虽是浓眉大眼,但衣着陈旧,举止也小家子气,便白眼翻他:“咱们王爷是给宫里娘娘求医,你个江湖郎中掂量掂量自己,有那能耐么你?”

这青年一点脾气没有,低眉顺眼地陪笑:“烦请您老去通报一声,在下确有真才实学,若是不信,只管叫宫中掌事的御医考核在下,绝不敢糊弄王爷。”

门房小厮见他说的玄乎,嘟囔:“你若是来招摇撞骗的,待会连累我被罚,我回来必得大拳头伺候你的。”

萧彦听了通报,微微一笑:“请进来。”

待人走近,乐孟撒眼一瞧,呦,这不是之前在一半馆蹭茶水的那位嘛,据说为了折翼花光了钱财、连棉袄棉裤都典当了。当即小声提醒自家主子:“这个人可不能入府,他……去过一半馆,似乎与折翼公子不清不楚的……”

只见萧彦摆手,抿了口茶,能看出来心情不错。

乐孟心里犯嘀咕,前日谢小将军辛苦偷摸爬墙进来,你成天阴着脸;今日另一个情敌敢直接从大门进来,你倒挺高兴。

顾行远第一次踏进皇子居所,九进宅院,走了半天还没走到,只觉入眼皆是富贵,战战兢兢,还没走到萧彦跟前,人已开始犯晕乎。抬眼一瞧,恰巧微风拂过帘幔,明堂前梨花木案边端坐着一位身着紫袍的年轻男子,气度雍容端庄,面容俊美高贵。

原来世间真有神仙一般的人物!顾行远心道,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勉强保持清醒,躬身行礼:“草民顾行远,参见王爷。”

见他说完一句便没了下文,萧彦亲切地笑:“顾先生不必多礼。本王母妃缠绵病榻,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因此本王希望寻得民间贤士,治愈母亲。听闻先生自告奋勇而来,不知先生从何而来、师从何处?”

顾行远如实道来:“本是首阳寒门人士,自幼家门凋零,到后来亲人故去、仅剩我一人,故而弃文从医,师从归云山中医者。家师

隐居山中,不愿透露姓名,还请王爷见谅。”

乐孟便质疑:“如此说来,没人能证明你的来历和资质?你年纪轻轻,宫中名家御医都瞧不好的病你能看?”

顾行远有些局促,但还算有条不紊:“草民身份自是登记在良民官册,可供查验;至于医术,家师准许我出山,想来是认可我的。非是草民卖弄医术,眼下一看王爷,便能知王爷身心微恙,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乐孟闻言,立即紧张起来,忙道:“那你快说啊!”

顾行远眯起眼睛,又仔细盯盯萧彦,便老老实实道来:“王爷虽是端坐,但实则小臂支撑扶手借力,且眼睑微肿,可见腰酸微虚。”

萧彦正在喝茶,喉头一动,几乎噎住。

未及阻拦,顾行远又说:“王爷屋内虽燃过松针香,但仍能依稀闻见男子精/气,可见王爷近日于房/事上未加节制……”

乐孟一脸黑线,忙道:“行行行,你且说说,还有别的不妥吗?”

顾行远认真道:“确是没有的不妥。只是纵/欲伤身,王爷虽是年轻,但也不可忘养精蓄锐……”

“行啦!”乐孟几乎要用吼的:“你这人,怎么什么都敢说?!王府岂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再不闭嘴,拉出去砍了!”

顾行远唬得一跳,怂怂地辩解:“古训不能讳疾忌医,草民身为医者,只是尽到职责、言无不尽而已。且草民还没说完:王爷屋内尽是金石砖面,性质寒凉,若是常在地面行/房/事,激烈/体热之时寒邪最易入侵,对身体不利……”

“啪!”茶盏扣在桌上,萧彦终于也忍不下去:“——拉出去砍了。”

顾行远吓得要哭,膝盖发软,本能地想跪,但死命撑住:“王爷饶命!——行医讲究望闻问切,草民目前只是望和闻而已,若让草民问询您症状、再为您切脉,定能说的更准确。”

乐孟都快给气笑了:合着你还想再说的怎么准确?!

但见萧彦并无要赶人的意思,心领神会,便板起脸吓唬顾行远:“你这不知死活的,冒犯王爷该当何罪?!这便把你交与官府去!”说着,来拉他下去。

顾行远赖在原地不肯动,叫起屈来,状甚滑稽。

萧彦便宽宏大量道:“罢了,本王不爱计较小事。”

顾行远给吓得惊魂未定时,又听恭王问道:“不知先生诊金几何?”

这一问恰问中顾行远下怀,他当即把自己所图说了出来:“草民哪敢收王爷的诊金,只是,草民颠沛流离,想求王爷收容,给个落脚之地。”

萧彦只作犹豫之状,沉吟不答。

顾行远见状,补充道:“王爷若不信草民,草民愿立下字据!”

见他话到此处,乐孟觉得不得不说了:“别以为你之前纠缠折翼的事情不为人知!进宫诊治不过一次而已,你却想进王府,到底所图为何?殿下,我看此人居心叵测,属下赶他出去!”

萧彦显得很是为难:“若是如此,这厮确实可恶,可是本王的确想让母妃今早痊愈……”

原本慌不择路、已想逃跑的顾行远看见一线希望,连忙补充道:“草民愿入王府奴籍,任凭王爷驱使!若王爷发现我对府中人有任何越礼之处,即可不问缘由杀我!”

萧彦原本只想让他立个誓效忠而已,闻言不由惊诧:“你真的愿意从良籍降为奴籍?!本王看你不谙世事,须得提醒你:一旦入了奴籍,你的生死便都在府中,即便你日后医术大成,也无法于世间留名。”

顾行远郑重点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从来无意虚名,只求王爷能恩准我仍能时常出门为百姓诊治——自然,都是王爷与民的恩典。”

此言倒着实出乎萧彦意料之外。

萧彦为折翼赎身的本意纯粹为是回报顾行远前世善举,不致令他与折翼一个跪死道旁、一个郁郁而终——等到风平浪静,便安排两人远遁江湖。

但随着争位决心定下,萧彦便临时改变计划:干脆令折翼进府,坐等顾行远前来投靠。等后年南境瘟疫起时,顾行远留下的药方能救南境于水火,随后论功行赏时便将发现他是恭王府麾下,这份功劳便自然也在萧彦名下。且顾行远现下虽籍籍无名,但医术的确高超,如此人才自愿入彀,萧彦怎会放过机会?

不过他不想改变

本意,只要顾行远在府中住三年,南境事起之后,便可自由来去。

顾行远医德耀世,萧彦并不想趁人之危、要他屈为王府之奴;但那折翼心思复杂,不可不防他节外生枝。

萧彦略略思忖,便问:“你本为良家子,却要自贬为奴,除了留在本王府中,还有什么条件?”

顾行远小心翼翼道:“草民不敢向王爷提条件,但确实另有一事相求——草民想请王爷拨款五千两供草民支配。”

“五千两?!”乐孟翻起白眼:“你个江湖郎中值五千两?”

萧彦眼都没眨:“准了。”

待顾行远跟着小厮欢喜退下,乐孟忍无可忍丢出四个字:“府里没钱。”

萧彦瞧他气鼓鼓的样子,宽慰道:“本王去借。”

乐孟几乎要嚷嚷:“哪有王府借钱赎小倌、买奴仆的?!再说,您找谁借去?谁能轻松借您这么多钱还不走漏风声?”

萧彦笑而不语。

翌日,乐孟发现顾行远给安顿在折翼隔壁的住处,赶紧又跑到萧彦跟前念叨:“都跟您说了,这两人之前不清不楚的,您还让他们住那么近?!”

萧彦无辜道:“王府就这么大,还能住多远?”

乐孟觉得头大:“所以您就不该让那顾行远进府啊?!属下确是早就查清他的底细,但他就算医术不错,也不值得您……引狼入室吧?”

萧彦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乐孟嘀咕:“您收人倒收得爽快,您知道外面怎么议论咱们王府吗?”

萧彦捧本闲书看:“怎么说的?”

乐孟哼唧:“说您看谁长得俊就收进府里,说咱们恭王府里一群绣花枕头小白脸。”

萧彦瞅一眼他,继续看书:“倒也不算胡说,你不就挺白的,长得也俊。”

乐孟心里一惊,惶恐道:“殿下,您别是,看上我了吧?”

萧彦把书一合,幽幽道:“你既是自己发觉了,也省得本王明说。本王问你,可愿意呢?”

乐孟吓得扑通跪倒在地:“殿下,我十三岁身为您的侍卫,为殿下赴汤蹈火都行!可这事,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做不到……”

他几乎声泪俱下。半晌不见萧彦回应,抬头一瞧,人已重新打开那本闲书,翻得起劲。

得,又被白涮一回。乐孟讪讪地自己站起身,提醒道:“说笑归说笑,答应给顾行远的五千两去哪找?您一个皇子,总不能欠奴仆的钱?”

萧彦似刚刚想起来,摸摸后脑勺:“哎呀,原本算着今日差不多该有人来放贷,怎地还没人来?”

乐孟简直觉得近来自家主子有哪根筋搭错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请自来到王府门口放贷?!”

说话间,小厮匆匆来报:“门前有位亦先生,说是与王爷有约,前来拜谒。”

萧彦把闲书一扔,对乐孟笑:“放贷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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