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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不知道自己在原地蹲了多久。

她手中还拽着一节光华锦绣的裙角,有星点晶屑因为她的大力搓揉而沾了一点在指腹上,朝阳迟钝茫然地捻了捻手指,细腻肌理在阳光的折射下淬出莹亮的光。

她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许久之后,她忽然用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头,将脸深深地埋进去。

她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朝阳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痛意袭上天灵穴,激得她陡然清醒。

诸般纷繁思绪如雪絮般飘扬,朝阳启唇,复又紧紧抿上。她在掌心掐出四个月牙的指痕,几乎要刺痛娇软肌肤,渗出细密的血迹。

她抬了抬眼,被烈光晃得一阵晕眩。

文远候小侯爷和宋大小姐说什么......?朝阳麻木的回想。哦对,他们说,靖王对宋棠棠有意?

三哥从来都游离在权利的纷争之外,整日闲云野鹤、风流闲散。他从不与朝中的权臣交好,也不拉帮结派,更不与其他几位皇子交好。父皇交给他的职权更是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拒绝。

朝阳曾经想过,以三哥这样的身份性子,大约是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等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约莫也是娶了放在心尖上的女子,而非是为了巩固权势与京中的勋贵人家结亲。

朝阳想起半个时辰前她还在和宋棠棠咬着耳朵说亲密话,彼时她惊讶地弯了一双眼,一叠声地问“不会吧不会吧,沈家姐姐真的心悦于他啊?”

朝阳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命令她住嘴。

宋棠棠是什么身份?

她可是国相宋大人的嫡女啊。

这京中任何一家簪缨世家娶了她,只会锦上添花、如虎添翼。

太阳游移过舒卷苍云,直烈地铺洒在她脚下。

朝阳额间淌下涔涔冷汗,她用手背胡乱抹去,一片微微的湿意如附骨之疽腻在她手上,没等一会儿,又因为爆烈的日温给凝成薄薄的缥缈烟气。

她抬手揉了揉额心,只觉得心间爬满愁绪,带着难以言说的烦躁和积郁。

此时此刻朝阳的五感顿失,她没有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亦是没有发现,隐蔽的假山之后,不知何时斜过来一个高却清瘦的背影。

鬓边的密汗湿湿地蜿蜒而下,落在小巧的下巴,细细地凝了一层水珠。

她的背脊起了一片蚀骨的冷汗,软缎的里衣黏腻地贴着后脊梁。她稍稍一动脖颈,微风从身后袭来,拂不去烦闷燥意,反而愈加的难以忍受。

朝阳生长于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的深宫,自幼便见惯了无数的阴谋诡计,史书上围绕着皇权更迭而同室操戈的血腥场面枚不胜举。她见过前一日还在她跟前伺候的小宫女为她笑眯眯地端茶递水,隔日她的尸体便在宫中的枯井中发现。她也见过父皇妖媚绝美的宠妃在御花园中趾高气扬地掌掴犯了错的下人,不出多久便会被令贵妃以一个无关痛痒的理由发落,任凭她日日跪在父皇的养心殿前,父皇也不召见她一眼。

她见过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有一些是天意,有一些是人为。朝阳从来都认为,每一块砌起四方宫墙的朱红砖头,必定是以人血浇灌染上。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好友会遭此劫难。

那个和应寒交谈的女声是谁?从谈话之间可以大概揣摩两人必定是相识的关系,甚至更加亲密。从应寒的回答中可以猜测他是知道并且默许这一切的......

什么叫做“如果她不死,死的就是我们”?那女子口中的“主子”又是谁?

她想起前日种种,两人情愫暗生,互换定情信物,他甚至隐隐约约地问过自己,月礼节那日能不能出宫......

朝阳呼吸间渐渐粗重几分,她惊慌惘然地眨着眼,在烈日底下打着寒颤。

她恍惚了许久,不知今夕何夕,她紧紧贴着假山凸起的纹路,有一块山石正抵着她的肩胛骨,磨出一阵隐秘而沉钝的疼痛。

良久,她将手指扒在一块冰冷粗粝的山石,借力站起身,却因为蹲的太久腿脚酸麻,一时间力道不察,向后连连踉跄好几步,一声惊呼从贝齿间溢出。

朝阳已经做好要摔倒在地的准备,冷不防却被人用力一捞,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一双熟悉有力的臂弯稳稳地撑着她柔软的腰肢,朝阳紧闭着眼,一排垂拢的温柔羽睫像是憩停在花蕊上的蝴蝶。

他于瞬息间将她抱起,却又在朝阳站定后急迅地收回了手。

朝阳与他不过一步之遥,她在落入那人怀抱之前,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

他们恪守着身份的差距,遵守着礼法和规矩,彼此最亲近时,也总是有一人要清醒而明白。

他们之间,云泥之别。

朝阳垂着眸,低低道:“......应寒。”

应寒向她端袖深揖一礼,缓步退开距离。

“公主殿下。”他清寒的声线平稳,看她的目光却有无限深意。

朝阳被他直烈明白的目光盯得浑身不适,她局促不安地挪了挪脚尖,微微偏过头。

“公主殿下为何在此?”

他像是无事发生,仿佛是每一次在宋府中遇见朝阳公主,问候一句“殿下为何在此”一般稀松平常。

朝阳沉默许久,才缓缓地i摇了摇头。她提了一下唇角,却觉得有千斤之重。往常来面对宫妃们心怀鬼胎的各种问候,朝阳都能做到皮笑肉不笑的应对,但此刻她却觉得甚是艰难,喉间含糊勉强地干笑了几声。

“我......”她又搓了搓指腹,那点晶亮的光像是镶嵌进了她的指纹之中,如何也捻不干净。

她正绞尽脑汁地编者借口,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朝阳豁然变色,目色难掩惊骇。

她为何会在此?

那是因为,今日有一个神秘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袖袍中塞了一封书信。

起先朝阳还疑惑是不是宋棠棠的恶作剧,毕竟这位宋二小姐的行事举止总是跳脱。但朝阳问了一圈,却得知二小姐此时此刻正同纪绾绾在府中的一座花园拱桥谈事。她心中疑惑,将那封书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次。

信纸是最普通不过的江洲宣纸,甚至还是最末等的那一类,纸面粗糙泛黄,上头仅有的几个字迹亦是潦草不堪。

“......月影池左数三树,第二道。来。”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把朝阳满满的好奇心尽数勾起。

她盯着应寒黑色的虎皮靴,迷茫地想,难道是他引自己来?

可是......这又是为何?

迟迟等不到朝阳回答的应寒忽然抬手,以宽袖遮掩直射在她娇柔面容上的烈阳。

“殿下?”他又轻轻出声。

“啊?啊!”朝阳骤然回神,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应寒,清润双眸仿若掀起万千波澜,最终又沉沉地掩去,归于一片静谧。

她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努力挂出了一个与平日里无异的笑容,却在当下倍显僵硬。

“我......”她勉力地咽下一口干沫,干巴巴地笑道:“我就是路过,觉得这边风景不错,一时间看晃了眼。”

应寒森然沉凝,不动声色地凝睇她片刻。朝阳被他盯得心虚,莹润贝齿在下唇上轻轻地压了压,胡乱丢了一句“有事”便转身要走。

“殿下。”

应寒再次唤住她。

朝阳绷紧了清瘦的天鹅颈的侧颈,缓慢生硬地回头看他。

这里四下无人,耳边是卷啸的风、簌簌颤抖的花草、划破长空的鹰鸣,和她自己狂乱无章的心跳。

“怎、怎么了......”

应寒的目光简单直描,从来温润沉静的一双眼里好似裹着凛冽寒意。宛如他从不离身的那柄长剑,出鞘便是骇人的凶煞杀气,叫人脚底生寒。

明明是一双如黑耀宝石的纯净双眸,却闪过锋锐的杀意。

那一瞬间朝以为自己是看走了眼。她愕然地睁圆了眼睛,但他目色中的杀意很快被愈加冰冷的情绪给掩去。

“殿下这里......”他说着,骨节修长的手指揩过她的眼尾,朝阳在须臾间猛地后退一大步,应寒的手停在半空中。

朝阳惊慌四顾,然而这里除却风声鸟雀,再无其他人影。

“你......”她怯怯微颤,眼睫颤得更加厉害。就好似暴风雨中狂狼海面上的一只孤舟,再经一个浪,她这艘小船轻易就要散了。

“脏了。”

应寒眉宇微拧,如蒙了层寒霜,他神情难辨,手指与她的被尘土蹭上一块的眼尾只有毫厘。

应寒的目光凉且冷淡地划过她被汗湿了的鬓侧,一枚俯鸟步摇珠光晃颤,她的脸色苍白,发间不断地冒着薄冷的虚汗。她点眉的远山黛微有斑驳,桃色口脂也花了些许。

他的视线游移着,最终定在了朝阳那双艳极媚极的桃花眼上。

“属下领殿下出去吧。”

他漠然地退步转身,长身玉立的少年为他挡下令人心浮气躁的炎炎骄阳。

朝阳匆忙打断,“本宫自己可以......”

应寒抿了抿唇,再一次向她揖礼。“殿下,这条路容易迷失,还是属下带殿下出去吧。殿下出来良久,身边的小宫女又该挂心了。”

她咬了咬牙,终于问道:“那你、那你为何在此?”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声喊出这一对cp!!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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