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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朝阳被琪花和谷雨团团围住时,脑中还是晕晕乎乎,脚踩在实地上,都好似觉着自己踩着一片轻飘飘的浮云。

“应......”

朝阳站在铺叠的青石阶上,遥遥回头,她急而短促地吐出一个字音,少年抱剑站的很远,天光移在他身侧,剪出他孤挺的背脊。

天水之青的身影隐没在游廊穹柱深处,朝阳的舌尖抵在齿关上,他浓睫垂拢,掩在宽袖下的双手交握紧扣,掐出的痛意让自己的喧嚣的神思冷静。

“属下每日往来都要路过这里。殿下随意差遣一位下人便知。”

他的回答挑不出任何错处,甚至堪称滴水不漏。

纵使陛下和贵妃有意骄纵朝阳,保她性子天真无邪。可她到底是生于那吃人的深宫之中。

困扰在她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淡,像是山巅之上的缥缈雾气终于被破云见雾的朝阳给挥开,她在一团乱麻中精确地抽出至关重要的那一条线索。

她在瞬息之间冷下脸色,默不作声地迟了他一步,退出尊卑有序的距离。

曾经是她亲手打破两人之间的楚河汉界,如今一切复原。那点心照不宣的默契、隐秘的爱恋,笨拙的关心和讨好,在怀疑与戒备中烟消云散。

她甚至开始回想,当初应寒明明是宋棠棠的贴身侍卫,在危险来临之前,他居然放任宋棠棠落入绝境,先来救自己。

纵然朝阳身份尊贵,但于情于理,主仆一体。宋棠棠才是他的主子。

或者,要从更早之前,这盘棋局就已经落下蠢蠢欲动的第一颗小兵。

朝阳女扮男装离宫,与宋棠棠撞上,致使两人都洒了张大娘家的炖牛骨。她原以为包给她的荷叶鸡腿是宋棠棠让应寒买来的,却在某一日和宋棠棠得知,宋二小姐把自己的头摇成一个拨浪鼓,“我没有让应寒给你送过任何东西啊......”

当时她还欣喜若狂,以为两人是两情相悦。殊不知,到头来是一场她自我感动的荒唐笑话罢了。

“殿下?殿下!”

琪花心急如焚,见朝阳一脸空白站在原地,她急得绕着朝阳走来走去,上看下瞧,生怕公主殿下哪里磕了伤了。

“殿下这是去哪儿了?”她竹筒摔豆子地倒出一连串的话:“脸色怎地这样苍白?怎么眼尾也蹭上了一道灰?公主这裙角怎么也脏了?”

琪花欲哭无泪,哀怨着哭嚎道:“殿下!您这是去哪了啊!”

朝阳被她连珠似炮的问话给扰得微微头疼,她用手指撑着额头,无奈道:“本宫没事。”

琪花执起朝阳的手,惊觉她的手心正微微颤抖,手心一片寒凉的湿意。

“殿下!”她扯着嗓子一惊一乍,眼神忽然凛冽,怒瞪向应寒:“是不是应寒欺负殿下了?奴婢这就找他理论去!”

“哎——”朝阳无奈地把她拽回身边,“你别去给我添乱了。”

“可是......!”

琪花还欲争辩,朝阳支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也只好就此作罢,低声咕哝着,蹲下去整理她的宫裙。

谷雨眼神微暗,她伺候在一旁,低声去请朝阳公主到内间休息。

朝阳含糊地应了一声,谷雨跟在朝阳身后,忽然旋身回头。

应寒依着漆木,他垂着薄薄的眼皮,只凝视着自己面前的一寸三尺。

谷雨一脸复杂,她借着聒噪啰嗦的琪花去探朝阳公主,公主殿下神色冷漠,不复往日见到应寒时的温柔小意。

大小姐先前吩咐过自己要小心提防应寒和朝阳公主的私下见面,可两人总总是能在宋府中“有意无意”地偶遇。谷雨提心吊胆的跟着,发现两人最多不过点头之交,似乎是察觉出了旁人的眼线,变得格外的小心谨慎起来。

谷雨原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情,却不想,藏在那些眼神交错的瞬间,是殿下和应寒心领神会的默契。

三人行至抄手回廊的尽头,琪花正扶着朝阳的臂弯拾级而下。却见玉树慌慌张张地小跑过来,因着一路小跑而微微气喘,面上也染上汗湿的薄红。

朝阳眉梢一抬,奇道:“你怎么了?何事这般惊慌?”

玉树是皇太后派到她身边伺候的宫女,不同于琪花的活泼欢快,玉树最是稳重成熟,甚少做出有失规矩的举动。

玉树细喘了一口气,火急火燎道:“殿下,不好了,贵妃娘娘的口谕,让殿下立刻回宫!”

朝阳怔了怔,不确定地重复道:“令母妃让我现在回宫?可是出事了?”

“......是。”玉树惶惶点头,她看了一眼谷雨,谷雨登时会意,向朝阳告了罪后躬身退下,为她们辟出一片可以私语的环境。

“奴婢一言难尽......”玉树脸色难为,她劝道:“好公主,咱们先回宫吧。”

朝阳却摇头:“不急这一时半会。我还有些事要寻宋二小姐。”

“殿下!”玉树急急拦在朝阳跟前,她望了一眼不明就里的琪花,琪花迷茫地指着自己,用口型道:“劝不动的。”

“玉树,你别拦着本宫。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同二小姐商议。”朝阳拂袖要走,玉树一看劝不住,压低了声音,急迫道:“殿下,回宫的轿辇已经候在宋府门前,公主快请吧!”

朝阳愕然,她紧皱着眉,厉声道:“母妃有没有说是何事?这么急?”

“是......”玉树踌躇片刻,咬了咬牙,终于道:“娘娘和陛下在宣政殿里吵起来了......太子殿下、楚王殿下和靖王殿下都在,就等着公主了。”

“父皇和母妃吵起来了?”朝阳大惊,她猛地抓住玉树的手腕,呵斥道:“你知道因为什么?”

“奴婢......奴婢......”玉树跺了跺脚,“是因为殿下的事情。”

“因为我?”朝阳难掩震惊,不肖细想,她立马就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是不是拓跋珣去见了父皇?”

玉树赶紧点头:“对......但宣政殿拦下了风声,奴婢只知道陛下和娘娘吵了起来,但因为什么,奴婢说不清楚......”

“本宫知道了。”朝阳肃然点头,“走,咱们现在回宫。”

玉树从胸间长舒口气:“公主,快请吧。”

三人刚出宋府,仓促间朝阳遥迢回头,她的目光不知在何时变得沉甸,远方山雨空濛,天光摇摇欲坠,一片萧条破败之景。

她一步三回头,回云高髻的发上珠光明昧,皎然若玉的小脸上罩了层轻霜,她抿着下唇,无声地叹道:罢了......

下一次,她再寻了机会到宋府来找宋棠棠吧。

***

“要下雨了。”

宋棠棠扶着廊桥的阑干,怔怔地望着风起云涌的天边出神。

纪绾绾站在她身侧,她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甚少见她有喜怒哀乐,有时候宋棠棠会朝着她打趣,摇头晃脑地说,“绾绾,你可真像我刚认识的江湛。”她眯着眼,小梨涡狡黠又乖巧。

纪绾绾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把她甜嘴的蜜饯换掉,惹得宋二小姐哀声怨道。

“耀京的雨季,还没有结束么?”

宋棠棠满眼惑然,她伸出手,细白的手指微微蜷着,她展着掌心,去接廊檐下滴落的雨水。

纪绾绾清冷的声音响在她身后:“现在才算开始。”

“啊?”宋棠棠回头,尾音惯是软绵绵的上扬,又拖长了调子:“可我听爹娘说,往年耀京的雨季再长也不出半月。这都断断续续下了三月有余了。”

她甩了一下指尖沾上的雨雾,那点湿润的水意缭绕着周身,她搓了搓双臂,细声细气地说道:“再下,怕是要酿成灾祸了。”

“......”纪绾绾沉默不语,片刻,冷风兜头罩来,冻得宋棠棠哆嗦了一下肩膀。

她小声嘟囔着:“方才还艳阳高照呢,转眼就变了天。”

“宋二小姐。”

纪绾绾倏然出言截断她的喃喃自语。

“嗯?”宋棠棠睁圆着清凌凌的鹿眼看她,少女腰细如柳,她背着朱红色的雕花阑干,双手还上上下下地暖着自己的小臂。

四周起了白茫茫的雾气,宋棠棠眨了眨眼,觉得双眼有些刺痛。

“宋二小姐,不是这里人吧?”

一句话,嗓音凉凉淡淡,平铺直叙。纪绾绾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呆愣愣,显然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宋棠棠揉着眼眶,皱起细若的黛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纪绾绾半侧着身,她的一双黑眸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她抬手摁下宋棠棠揉眼的手腕,薄冷的指腹轻柔地在她的眼皮上打转成圈。

宋棠棠闭着眼,纪绾绾靠近时,身上带着一股沉冷沁脾的药香。

“我的意思是,宋棠棠,你不属于这里。你是异世之人。”

两相对峙,一触即发。

被纪绾绾摁揉过后的双眼再无任何不适,宋棠棠羽睫轻眨,极力要眨去眼帘上蒙起的一层雾气。

她后知后觉,待她反应过来,宋棠棠惊骇至极,若不是身后倚着阑干,她怕是要失足跌入深湖里去。

“你......”她骇然地捏紧横阑,手指死死地扣进木缝里。

她失声至音调扭曲,难以置信地望着面色冷若冰霜的少女。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并不重要。”纪绾绾双手抱臂,看着她好整以暇的轻笑道:“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站绾棠,没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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