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意识时，那绝妙的畅快感让人上瘾。
阿芙拉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现在的她只是一团无形的意念，只是存在于想象中的动作。
在吞噬掉对方的意识后，她不仅重新生成了失去的意识，甚至比之前的量更加庞大。对方痛苦的挣扎历历在目，可都是它自找的不是吗？
攻击别人之前，当然应该做好被反杀的准备。
在体内的魔力海中，一颗徐绕了丝丝黑雾的白色珠子漂浮在半中央，徐徐转化着魔力，新转化出的魔力不再像之前那般狂暴。
感受着温和浓郁的魔素，阿芙拉指使意识靠近。
离近了，可以感知到内芯散发出的善意，点点银色光点漂浮在四周。
之前情急之中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银色光点在刚才发挥了预料之外的作用。在阿芙拉吞噬意识的期间，曾经有道微不可见的禁制光芒差点打断她的吞噬过程，但这些原本平静漂浮着毫无作为的银光点们在那一瞬间就像发疯一样疯狂一拥而上，将差点翻盘的陌生意识淹没。
它们不是魔力，也无法被内芯转换，只是单纯无害地漂浮着，有时候接触到魔力海的内壁，便会一闪消失不见。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问题。
“是意外还是有意，”阿芙拉思考，“有意的话，未免太明显了。不至于要在三位高阶法师的面前夺舍一个种子，而且这缕意识太弱了，想要侵占也很勉强……”
菲尔丁是否知情——片刻后她否决了这一点。
尽管内芯会造成麻烦，但那缕陌生的意识过于细微，就算加上禁制，也不可能直接占取阿芙拉的主导，等一旁的法师们察觉到了异常，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神色奇异地想，那更像是残魂的最后挣扎……
内芯平稳发挥作用。
现在它已经完全听从于阿芙拉的想法，她心思一动，正在吐纳魔力的内芯突然静止不动了，再发出工作的命令，它又开始勤奋地转化魔力，甚至那丝丝黑雾一接触阿芙拉的意识，主动迎上前，顺从地融合进了意识体内。
内芯，或者说灵核承载着多样的作用。拥有了内芯灵核，就是拥有了作为职业者的第二颗心脏。
眼皮微颤，阿芙拉从一片虚无中苏醒。
三双目光同时扫了过来，阿芙拉清晰看见了空气中的一点颜色不一的魔素，不由慢慢眨了眨眼睛，她甚至嗅到了高阶法师们身上的魔力气味，这些特别的气息能够轻易被分辨，屋中的火柴发出了非常轻微的爆裂声，像突然放大了周围的一切。
阿芙拉抽了抽鼻子，有点不太适应。
高阶法师们对视了一眼，面色肃穆。
艾德文娜释放了水系的治愈术，法杖落下水蓝的光晕；威拉德拉起阿芙拉的一只手闭上眼睛，体内正常运作的内芯无所遁形；菲尔丁收敛了懒散，细长的眼睛一敛，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中途发现了异样，就在阿芙拉意识脱离的第一时间：那颗内芯出了状况，但一旦开始就无法中途打断，失败只是小事，万一因为魔素絮乱伤及种子的安危……
“怎么回事，”眼见种子苍白的脸色，威拉德黑着脸，皱起眉，“这个状况……不对劲。”
内芯融合的过程也许会带来一定的痛楚，但本身是魔力互溶现象，现在的情况超出了这一范畴。
“菲尔丁？”艾德文娜瞥了一眼沉默的同僚。
暮色学院是一所研究型的综合性学院，里面充满了各种怪人和老学究们，甚至于伟大的大魔导师辛克莱，他是人族仅剩不多的大魔导师，一位沉浸在研究中终日不理事物的学者。
菲尔丁是暮色学院的高等导师，也是这位大魔导师唯一的孩子。
像他的父亲，这位青年法师比起强力的法术和修行，更喜欢教育和研究。
暮色学院必修的一节魔素导论只有他一位导师，这节枯燥无味的课程从来无人缺席——因为菲尔丁极其较真且狂热于学识，传言有位大法师至今无法毕业——这节课她已经修了整整三年，谁来祈求都无济于事，“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把正事学好”面对这位学无可怜的大法师学生，冷酷无情的导师说道。
他不请助教，也从未忽略学生的问题，只是有些不近人情，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对象之一。
菲尔丁垂目沉吟，青年长年醉心研究以至于看起来单薄无力。
“内芯有问题，”他下了判断，“有人下了手脚。克赖斯特不会动这样明显的陷阱，他还没蠢到这种程度。看这样子是针对灵魂的禁制，错误估计了种子的意识强度，所以产生了剧烈的抗拒反应。”
他还在冷静地分析，那边阿芙拉已经蜷缩起了身体，像身处于极寒之地一般，全身颤抖不止，冷汗很快渗透了衣物，很快打湿了身下的毯子。
“是转魂术吗？”
“先将种子救出来，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艾德文娜和威拉德很着急。
涉及灵魂的法术让人联想到兽族的萨满和神教的祭司，法师中也有此方面的佼佼者。专精于灵魂方面的法师统称为念力师，他们对精神力的要求是其他法师的数倍甚至数十倍，强大的念力师稀少且受人敬畏。
他们看向菲尔丁，一位高阶念力师。
菲尔丁闭上眼。
念力师和普通法师不同，他们会学习一些同属性的法术，但更多时间都在钻研精神力——靠一些精神攻击方式，他们将念力具现化，这有点类似于战术师擅长的基础术式意志鼓舞，更倾向于攻击和击溃敌人的意志。稍不留神，他们会轻易击溃高阶的职业者。
这也是为何任何职业都不敢放弃锻炼精神力。
就像古语中所流传的那句话“不要让念力师扼住你的喉咙”。
一股神秘强大的精神力刺探进了阿芙拉的身体，菲尔丁咦了一声，凝重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疑惑和惊讶。
透过神识，阿芙拉体内漫无目的漂浮的银色光点一览无余，这些光点偶尔渗透进她的五脏、血肉、骨头和神经里消失不见，尽管种子一脸苦痛地蜷缩，但他没有发现任何灵魂类法术或者禁制的苗头，他顿了顿，探入更深的魔力海。
片刻后，菲尔丁收回了神识。
“怎么样？”艾德文娜焦急地询问。
菲尔丁脸色很奇怪，混着探究，又混着点不解和思考。他摇摇头：“怎么可能呢，一个连灵核都没有的种子，怎么可能聚集原力……”
“菲尔丁！”
威拉德的声音唤回了沉思者的注意力，青年学者抬起头，敷衍道：“已经没事了，那抹外来意识太弱，已经被种子吞噬。我查看了魔力海，她正在消化中，不要打扰她。对了，艾德文娜，我记得你有学生在研究魔素法则，有非职业者也能聚集原力的案例吗？”
“你在说什么，”艾德文娜平静下来，又恢复成冷静的模样，她否决了这种不可能出现的假设，“就算是德鲁伊，那群树精在成为见习前也没有办法通过自然获取原力，怎么可能……等下，你是说——”
艾德文娜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又陷入自言自语的菲尔丁，脑海中浮现出一种可能性，她猛地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猜测摇出脑袋：“不可能，非职业者没有灵核，怎么可能聚集原力，就算再有天赋，原法也不会承认……”
原始法则不承认，又怎么会允许这样违法规则的事情发生。
比起两位随时会陷入自我沉思的同僚，威拉德显然靠谱很多。
他是实战型导师，没有研究室，授课的方向也是实打实的对练，在同僚们会时不时陷入自我世界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丢下两名行走的实验室，他替阿芙拉施展了一个火系的治愈术和鼓舞术，以便恢复阿芙拉的体能和意识。
直到阿芙拉醒来之前，这位老法师一直耐心地调节阿芙拉体内絮乱的魔素。
“刚才发生了什么？”菲尔丁问道。
事实上他们知晓了前因，但还是要听听当事人的经历。
“老师，内芯可能有问题。”阿芙拉老实交代，“它好像很不喜欢我。我想感知魔素的时候，它甚至控制魔力来攻击我。后来我在内芯里发现了一道意识，太害怕了，就……”
“不是你的错，这颗内芯被人动了手脚。”菲尔丁摆手，“你做得很好，那道意识显然是有人故意埋藏进禁制内，大概是想在内芯引导后直接对种子造成不可挽回的意识损伤。我必须对你道歉——内芯炼制的本身需要很多禁制，但没有察觉到异常是我的错。圣银级别的种子……我应该想到的……”
他黑着脸：“我会查清整件事，把隐在暗处的虫子给揪出来。”
如果不是种子自身的意志力，后果会非常严重，轻则休养个三四月，重则两三年，这是帝国不愿意见到的，他差一点就得承担起主要责任。
好在种子成功诞生了灵核，迈入了见习的阶梯。比起学习，刚恶战一番的阿芙拉更需要休息，“不必担心，以后在这方面的审查会很严格。”菲尔丁眯着眼，看起来危险又平静。
法师们检查了阿芙拉体内的内芯运作，这个步骤交由艾德文娜进行，阿芙拉放松精神，注意到女法师略微奇怪的神色。
法师们离开之前，艾德文娜试探地问：“阿芙拉，你在诞生灵核前有尝试聚集过原力吗？”
原力？
如果说魔力和魔素是职业者们不可或缺的动力源，那么原力就是一种可以提高这些动力源品质的神秘力量。
阿芙拉的基础自学得很扎实：“当然没有过，老师，没有灵核怎么可能会有原力呢？”